才子佳人的故事只能是话本子里的,就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都有可能郎无情妾有意,亦或是郎有情妾无意,最后落得郁郁寡欢的下场,更何况还是不相干的两个人。
此时的仙瑶大概是充分体会到了这种情感,既然她自己不能幸福,最起码也要春儿幸福,此时的她最恨夺得别人幸福的女人,仗着权势,自以为了不起。
她和春儿也是一种缘分,聚聚合合还能在京城相遇,她给春儿的药并不是什么毒药,只是能让人产生幻觉,能让春儿的丈夫对春儿更加恩爱。想起这个仙瑶凄惨一笑,摇摇晃晃的撞到了不明所以的二夫人。
“你没事吧?”看着眼前女子苍白的脸颊,二夫人有些不忍,遂又问道:“要不要我帮你去请个大夫,你好像生病了。”
强忍着身上难受的仙瑶摇了摇头,她不想再麻烦别人了,干裂的嘴唇虚弱的笑了笑。看着不用她搀扶的女子向外而去,二夫人很是担心,毕竟那女子看起来生活的不是很好,现在这副模样,也不知道会不会哦有什么问题。
有些不明白自家小姐为什么对一个陌生人如此关心的小丫鬟,对二夫人道:“真是好心当做驴肝肺,小姐,你为什么要关心她呀,咱儿又不认识她,亏小姐还好心的想要帮她请大夫。”
对于小丫鬟的忿忿不平,二夫人只是笑了笑,她总不能说是因为这个女子的境遇和她一样,她才关心的吧。大概是她想多了,二夫人也就没在意,“萍水相逢,能帮就帮,佛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看这名女子虚弱的样子,就像帮一帮。”
“小姐你就是太好心了,京城里好些人都不是善类,像这种事情我们还是能躲就躲,能避就避,若是因为不想干的事情,给夫人添麻烦就不好了。”
小丫鬟是一直伺候二夫人,从关外带回来的,对于小丫鬟这番话深以为然,“是我大意了,下次再遇见这些事你记得提醒我,不然小姐我怕是要闯下大祸。”
小丫鬟这番话点醒了二夫人,她现在是寄人篱下的女子,早已不是那个有爹爹和娘亲照料,为她遮风挡雨的小女孩了,她要学会成长才是。
因是这番际遇,二夫人便把刚刚从老妇人那里听来的事情忘了个大概,等逛完街累的睡醒一觉的已经是晚上了了,彼时府里灯火通明,吵吵嚷嚷。
华灯初上,月过柳梢,一弯半弦月看看挂在西方的天上,打更人哒哒哒敲了三下,已是三更天了,再过一会儿就要到天明了,虽是奇怪,二夫人也不曾踏出屋内半步,时刻牢记着夜不出屋的教训,直到偷偷溜出去的小丫鬟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
“小姐,小姐,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二夫人看着小丫鬟焦急慌乱的神情,心中一凛,不知道夫人那里出了何事,这等烦乱的声音分明是从隔壁院子里传出来的,急急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你倒是说呀,你想急死小姐我呀。”
喘了口气的小丫鬟赶忙道:“夫人,是夫人出事了,夫人和那个侍卫做出那等耻辱之事,被老爷捉在了床上。”
到底是未出阁的女子,羞羞答答的三两句话憋闷了半天,也是被吓了一跳的二夫人不可置信道:“不可能,绝不可能,夫人是那么高贵端庄的女子,又怎么会做出这等苟且之事,是不是弄错了,不行,我要去看看。”
“小姐,你还未出阁,怎么能去看那种地方,为了您的声誉着想,你还是呆在这里让小的去看看,大晚上黑灯瞎火的,您可千万不能出去。”
二夫人和小丫鬟想的不一样,她虽然是被将军领回府里照顾的,在府里唯一受到的温暖却是夫人给予的,现在夫人有难,她于情于理,不管帮得上忙,帮不上,她都要去看看的,只是一想到小丫鬟的话,她又有些退却了。
闺誉对一个女子的重要她不是不知道,闺誉受损,她又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将来不知道还会不会找到一个好夫婿,她从心底上还是想要一个疼她爱她,能够照顾她一生的男子托付终生。
那一晚,她没有去,也让她收到了惩罚,悔恨一生的惩罚,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一直没有放下,对什么都淡淡的,直到那一刻她才知道,若不是因为她一时大意,夫人根本就不用死。
沉浸在回忆中的二夫人,眼角不由自主的落下了一行清泪,二夫人仿佛不知道一般,任由泪珠滚落脸庞。
听着这些,陈子涵眉头几乎拧在了一起,阴沉的脸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冰冷。余姚虽然猜到陈子涵亲娘的死或许跟老夫人有关,却没想着是如此的侮辱。
兀自沉浸在回忆与悔恨当中的二夫人继续说着那些沉寂多年的故事。
焦急的在房间踱着步子的二夫人想要开门出去看看,又怕受到连累,终于盼到小丫鬟回来,急忙问:“怎么样,夫人会不会受到将军惩罚,夫人有没有事,那倒是说呀。”
“没事,夫人没事,是、是夫人的侍卫救了夫人,侍卫说夫人是国公爷的嫡女,又是当朝圣上的表妹,就算犯了什么大错也轮不到将军府的人来责罚,将军虽然是夫人名义上的夫君,当朝二品右将军,可夫人是当朝一品郡主,论品阶也轮不到将军来责罚。”
根本不管什么品阶的二夫人此刻只知道夫人没事了,不会受到什么责罚时,松了一口气,若是夫人出了什么大事,她怕是一辈子都不会安生。
看着自家小姐放心的样子,小丫鬟心疼的让小姐再去休息休息,不要担心了。“你就知道担心我,夫人对我们多好,夫人若是出了事,看你还能这么自在不?”
因为犀利放下来了一块大石头,二夫人也有心思和小丫鬟打趣,睡了一宿还不困倦的二夫人吃了糕点看了会《女戒》,直到天大明才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已是日渐午时。
“去把我娘为我求得的平安符拿来,等小姐我梳洗梳洗去给夫人送过去,娘亲说这个平安符能够保平安,避灾祸,化凶险。”仔细穿好衣衫的二夫人没有注意到小丫鬟的不自然,见小丫鬟还没动,催促道:“怎么还不去,一会儿我们便送过去。”
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的小丫鬟实在不忍,泪眼模糊哽咽道:“小姐,是我不好,都是奴婢的错,若不是因为奴婢,夫人也不会、也不会。”
没听明白的二夫人惊叫道:“你说什么,你倒是说呀,夫人怎么了,你早上不是说夫人已经没事了吗,到底怎么了?”
“早上夫人的确没事,将军也没伤害到夫人,只是夫人连夜赶回了国公府,今儿一大早将军去国公府讨说法,便听说夫人、夫人自缢了。”
踉跄了一步的二夫人不相信那个对她温婉、关心的女子会这么没了,顿时有些疯狂的大叫,“不可能,夫人不可能就这么死了的,我不信,我不信,你一定是骗我是不是,怎么可能一晚上,夫人就没了呢?”
“小姐你醒醒,人死不能复生,况且,况且夫人临死前让国公爷写了一纸休书,休了将军,令将军府受辱,将军一气之下把侧夫人抬了正夫人,府里已经没有夫人的位子了。”小丫鬟的哭哭啼啼没有让二夫人好过,更像是一枚炸弹一样让二夫人脑袋嗡的一声,什么都听不到了。
她从来没想过一天就能发生如此多的事情,她开始怀疑是不是因为她是个不祥之人,不然为什么爹爹、娘亲一夕间离她而去,好不容易有个人开始对她好,上天还残酷的剥夺了这短暂的温暖,都是她,是她害了夫人。
“小鸢,都是我,是我害了夫人,明明我都听见了,一时贪玩什么都忘了,若不是我,夫人又怎么回落得如此下场,夫人是被冤枉的,明明夫人是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会死呢?”
小丫鬟小鸢听着二夫人语无伦次的喃喃自语,有些害怕,“不是小姐的错,不是小姐的错,小姐你不要自责了。”
根本没明白二夫人自责什么的小鸢上前安慰起了自家小姐,她一直都知道小姐总是把过错归结到自己身上,老爷夫人的事情是,将军夫人的事情也是,小姐根本就没什么错,她不明白小姐为什么会这样想。
把头靠在小鸢怀里的二夫人满眼泪痕,紧紧抱着小鸢柔弱的身躯,低声道:“小鸢,这次真是我的错,明明我就听见二夫人跟人要了迷药,想要害人,我却忘了没有提醒夫人,若是我能多长点心,夫人就不会死了,就不会死了,你知不知道小鸢,是我,都是我害了夫人。”
昨天的事情小鸢也一直都在,她也从没在意,此刻婷小姐这么一说很是错愕,“怎么会,是测夫人害了夫人?怎么会,明明夫人待侧夫人这么好,什么都让着侧夫人,侧夫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从来没遇见过后院勾心斗角的主仆,此时都有些害怕,想不到侧夫人是如此阴险狠毒之人。
“不行,我一定要为夫人讨回公道,夫人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被人冤枉而死,夫人对我这么好,我不能做个忘恩负义的小人,小鸢我们一起去,我们一起去就不怕别人不相信了。”
从哭泣中回缓过来的二夫人,嫉恶如仇的想要拆穿二夫人的面目,生前她不能为夫人讨回公道,最起码死后也要让夫人清清白白的。
被自家小姐这一想法吓了一跳的小鸢赶忙捂住了小姐的嘴,低声道:“小姐,这事不能声张,只能烂到肚子里,不然不用说奴婢一个婢子,就是小姐都有可能被侧夫人弄死。”
小丫鬟就是在少不更事也明白,她们无权无势,寄人篱下讨生活,现在侧夫人成了当家主母,莫不说她们说的有没有人信,就是有人信,为了将军府的声誉她们也会被灭口,让这件事无声无息的过去。
“那怎么办,难道我们什么都做不了,为什么,这都是为什么?”一想到死二夫人又怯懦了,她不想死,她想要活下去。
小鸢也不知道怎么办,她只是知道这件事不能声张,什么都做不了。满脸泪痕的二夫人恼恨自己为什么这么懦弱,当初不顾一切可以坦荡追逐的女子,为什么会变得如此,她不明白。
突然被打开的门让主仆二人惊慌的看向了门口,只见侧夫人一身大红衣衫绣满高贵的牡丹,嘲讽的看着满脸泪痕的两个人。“怎么看见本夫人就不知道跪下来行礼吗?真是一点家教没有,来人,给本夫人好好管教管教这个不知礼数的小丫鬟。”
在二夫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小鸢已经被掌掴了好几巴掌,红红肿肿的侧脸让二夫人惊叫,“都住手都住手,不要再打了。”
二夫人虽然有心救小鸢,奈何被老嬷嬷架着动弹不得,只能生生的看着小鸢被人打,直到此时她才心绝自己是多么卑微,连自己的丫鬟都救不了,猩红的一双眼愤怒的看着侧夫人,“侧夫人何必如此对待我们主仆,我们主仆不过是府中寄居的客人,有什么得罪还请见谅。”
“见谅?真亏你还知道你是咱们将军府寄居的客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的什么主意,老爷身份高贵可不是你们这种低贱的人高攀的上的,今儿只是一个警告,若是还有下次,就不要怪本夫人无情了,还有,你要记得,将军府里只有一个夫人,就是我!”
互相扶持着站稳的主仆二人,看着侧夫人笑着离开,耀武扬威的姿态像一个胜利者一样,明明她们什么都没做,将军只是承了父亲的救命之恩,才会让她们在府里生活,而她们从来都没想过高攀将军。
从来没见小姐受过这种欺辱的小丫鬟哭着道:“小姐,我们走吧,我们离开将军府,离开这里就没人这样对我们了,我们走吧,何必要在这里继续受气,小姐。”
“走,走到哪里?我什么都没有了,爹爹娘亲都走了,就连爹爹留给我的嫁妆、家产都在将军府里,我们怎么走,就是出去了,我们两个弱女子又要怎么活下去?”她从来都不知道她也会获得如此卑微,什么都要顾及,想一个活不下去的人一样苟延残喘。
完全没想过要怎么活下去的小丫鬟听小姐这么一说才知道自己又天真了,可是不离开这里,侧夫人若是知道了她们有她的把柄,那她们更没有活路了。
后悔来到京城里的小丫鬟,原以为小姐能够有个好归宿,可是没想到,没想到将军根本不是小姐的良人,尽管她们没有身份,小姐作为将军救命恩人的女儿,在府里还要受侧夫人的气,当真不如在塞外活得自在。
“小姐,我们去求老夫人吧,老夫人是将军的亲娘,不会不管小姐的。”像想到好主意一样的小鸢不顾二夫人的阻拦,急匆匆的跑到了老夫人的院子里,声声求老夫人替她们小姐做主。
当年老太太迫不得已把管家的权利交给夫人,心中很是不愿的,因此侧夫人虽然顺利当上了主母,却因为小鸢的状告被老夫人夺了管家的权利,也正是因此老夫人更对她们主仆二人另眼相待。
老夫人本就打心眼里对二夫人欢喜,若不是因为二夫人的爹,她儿子就要战死沙场,她现在又哪来的荣华富贵?
被顺利接到老夫人那里去住的二夫人,虽然有心将侧夫人所做之事告诉老夫人,每次话到嘴里都不知道要怎么开口,让老太太有些疑问,“你是不是在府里受了什么委屈,你放心,说出来老婆子给你做主,我还不信那个女人胆敢跟老婆子叫嚣。”
二夫人有些犹豫,她也知不知道跟老夫人说对不对,斟酌着道:“老夫人,夫人的事情,会不会是个误会?”
“误会?能有什么误会,都被人捉奸在床还有什么误会,做出这等不要脸的事情真是丢了我们老陈家的脸,这种媳妇不要也罢,丢人。”说起这个就很是激动的老夫人也不管什么礼义廉耻,骂起人来一套一套的,把二夫人吓了一跳。
没料到一向深明大义的老夫人会如此反常,仿佛对这件事更是深恶痛绝,从此府里就没有人再提过夫人的名号,就连一直住在国公府里的大少爷,老夫人都不曾提过要将孩子接回来。
后来的事情她都记不得了,二夫人曾经想过要去国公府的人去说,可又怕国公府的人阻拦,便一直将这件事压在了心底,从没有对人在提起过,也深深折磨了她这么多年。
现在想来,还恍如隔世,她只知道夫人自缢,侍卫也受了处罚,连夫人埋葬的地方都不知道,只是每逢夫人周年忌日,她对着河边小溪烧点纸钱,也算是弥补一点儿她的过错。
一直沉默的陈子涵打破了短暂的宁静,质问道:“你口口声声说对不起我母亲,我母亲蒙冤而死这么多年,你只是烧纸钱,连说实话的勇气都没有,你这点儿对不起简直就是对我母亲的侮辱。”
“我知道,我都知道,是我该死,我不仅没有为夫人报仇,还坦荡的活了这么多年,是我对不起夫人。”泣不成声的二夫人悔不当初,当年若是她勇敢一点点儿,或许都不一样了,夫人、国公府、大少爷,她对不起夫人,最该死的是她,不是别人。
有些看不下去陈子涵的责问的余姚,安抚着悲伤不已的二夫人,当年的陈子涵虽然小可也记事了,而二夫人的话里,全没有出现过陈子涵的身影,显然,陈子涵根本不知道当年的事情。
“将军何必在责问二夫人,你身为夫人的儿子,你又做了什么?二夫人再怎么不是也自责了这么多年,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将军在怎么强求也于事无补。”
余姚最是看不惯陈子涵这番有错都是别人的,不是自己,一味从别人身上找原因的人,与其自然也不怎么好,怎想着陈子涵听了她这番话,语气更是变得有些咄咄*人。
“我在哪里?这话不是应该我问你吗?当年若不是因为你这个贱人,本将军又怎么会重病在床,连母亲最后一面也没见到!”当年的事情谁也不会想到会这么巧,陈子涵因为余姚重病在床,卧养在国公府,母亲趁夜之看了他一眼,便自缢在了屋里,等到他知道的时候,连母亲最后一面也没见到。
瞠目结舌的余姚第一次听到陈子涵提起她幼时的事情,从来没想过会是这样,她那时候又怎么会伤害陈子涵?
作为这件事情唯一一个无关的人,三姨娘没想过将军府里的人是如此泥泞不堪,她虽是楼里面的姑娘,对女人之间的弯弯绕绕知晓的清清楚楚,可从来没想过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有故事,跟她们那些小阴私是比不了的,自从她被老夫人弄得没了孩子,她就一直恨,恨老天的不公。
二夫人那时候根本没见过陈子涵,等到真正见到陈子涵的时候,冬儿都已经出生了,彼时陈子涵已经是常胜将军,年纪轻轻便单独开府定居,那时候初为人母的她根本不想打破这短暂的幸福,见到陈子涵都是绕道而过,因为害怕内疚,也就从来没有真正看过他。
陈子涵的话让余姚错愕道:“当年我不过三五岁,又怎么可能让你受重伤卧病在床?这就是你为什么这么厌恶我的原因是不是?我欠你一条人命。”
怪不得,怪不得陈子涵从一见到她就充满烟雾,冷言冷语恨不得杀死她,原来她不仅差一点害死年幼的他,还让他失去了母亲,怪不得。大师说的有因必有果,什么因中什么果,就是如此吧。
“一条人命?你欠本将军的又何止一条人命,三五岁的你就如此阴险毒辣,更遑论现在的你,过去的便过去了,说得好听,若不是看你现在还有点用处,本将军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陈子涵对余姚的感情是慌乱的,盘踞在脑海里的恨意早就深入骨髓,他要折磨她,这都是她欠他的,一辈子都还不完,他要她生生世世都饱受分离之苦。
二夫人从来没想过大少爷当年的错过会与余姚有关,忽然发现兜兜转转他们只是互相伤害,没个终了,都是孽缘,孽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