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去的背影,楼梯上沉闷的脚步声随着阶梯有节奏的传了过来,直到走到拐角,余姚不自然的侧着身子看着那个依旧伫立在苑花阁门前的男子。
她弄不懂陈子涵在想什么,也弄不懂自己该如何做。余姚心里很是明白,剪不断理还乱的道理,犹犹豫豫反而对两个人都不好,她能做的只有让自己对所有的事情冷漠。
这两天余姚每次都能透过床棱看到对面房间的场景,互通的窗子连看到的风景也是一样的。
不过,越是这样越是方便了刘俊,这也让无聊的时光,不知不觉的加快了脚步。
“刘公子午膳用过否?”想了想文人是怎么问话的余姚绞尽脑汁才想起来这么一句。
为了配合余姚,刘俊道了句:“否。”
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话一样,让余姚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原本还以为刘俊会因为她有目的的医治他会受到排挤,没想到刘俊对她还是依旧。
该开的玩笑还是照旧开,甚至连心情也没有变过,就是不再称呼她为“表嫂”了,改成夫人。
对此,余姚还是比较认同的,陈子涵跟她已经没有关系了,若是刘俊总是提陈子涵,想必她会变得不耐烦吧。
“余夫人还是正常说话吧,这文邹邹的实在是不符合本少爷的脾气,牙酸的很!”
说着还象征性的揉了揉自己的侧脸,倒是没用很大的力气,估计是怕在人前损害了自己英俊潇洒的形象。
余姚自是知道刘俊从小就叛逆的性格,进学堂三天两头捉弄夫子,为此尚书公可没少为了刘俊给人赔罪,到最后他爹简直就不管他了。
好在刘俊也不是真的犯混,知道什么能干,什么不能干,这才没惹出什么大祸来,不过小错也从来没断过。
正是知道刘俊这个性子,余姚才没有多说,毫不在意的笑了笑,手上的银箸挑捡着自己喜欢吃的菜肴。“时隔这么多年刘大公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厌恶书生,都没变过啊。”
撇了撇嘴角的刘俊大大咧咧的坐在余姚边上,拿起一旁备用的银箸,顺势将余姚刚挑好的放在一旁青叶桃花底子瓷碟儿的鱼肉扒拉个干净,沾着早就调好的沾料极其享受的吞咽着。
不说是刘俊,就是她这个灵魂,两世里也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鱼肉,倒不是说里面的调教有多么齐全,实在是因为调料不全才好吃,完全的衬托出鱼肉特有的清香,而不是满是鱼腥味。
不得不说,不论是古代还是现代,只要有银子总归是吃的比旁人好,单单这一道清蒸清江小鲶鱼,非达官显贵不可点,她也是托了睿王爷的福才能吃上一两次。
享受到其真正滋味的刘俊也就不推辞,反客为主招呼起了余姚,“这道清蒸清江小鲶鱼吃起来不错,余夫人赶紧尝尝,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原本只是打着吃午膳的名头过来看看的刘俊,丝毫没觉得自己已经吃过了还跟余姚在这儿抢有什么不对,理所当然的很。
本来以前都只有她一个人吃饭的余姚也乐得别人跟她一块儿吃,不然吃着东西都没什么乐趣,一天到晚找不到说话的人。
“既然你喜欢吃,我在让人送过来一盘,苑花阁的这道鱼传说是清江里面捞的,每天也是有数的。”
“还有这说法?”刘俊明显不是很信,清江是鸩鸠的子母江,更是贯穿整个鸩鸠,养育着鸩鸠两国的人,上里面捞条鱼还定量?
开始余姚也不知道苑花阁为什么要提起清江,后来听苑花阁里面的姑娘说京师的清江是有神仙保佑的,这才明白是为什么。
上一辈一余姚没少吃鲶鱼,特别是在过年的时候,老人都时兴要买鲶鱼,取字年年有余的寓意,却是没想过原来古时候并不是哪都有鲶鱼的。
她可不记得刘俊认得这种模样的鱼,很是贬斥的问道:“你到底知不知道这是什么鱼?这是鸩鸠特有的鲶鱼,鲶鱼知不知道?”
像大凤朝最常见的便是草鱼,再稀奇的就是鲍鱼,说来也是奇怪,鲶鱼并不算稀奇,却是单单生长在鸩鸠的清江河里。
“不知道。”摇了摇头的刘俊很是无辜,这种鱼有什么稀奇的,还不是用来吃的,难道还用来供奉?
就知道刘俊是个不学无术的小子,还是让余姚很是不屑,明明她就从怪志杂谈上面看过这种介绍,还不是什么爆冷门的书,这种介绍更是常见的很。
绷着脸的余姚不可抑制的抽了抽嘴角,当起了介绍人,“鲶鱼是特长在清江河里面的,也只有鸩鸠的京师里面生长,由于其特有的本性,被鸩鸠人推崇为上流人士所食用,旁人无福消受。”
“不就是条鱼嘛,哪有那么多的破规矩,鸩鸠两国就是事多,见个人非得让人三顾茅庐,吃个东西还被贬齪,大凤朝稀有的也多了去了,也没见谁当成个宝贝。”
头头是道的刘俊甚至将其中看不过去的一股脑的全说了,也不管什么对不对,反正是自己看不眼就要随便说几句。
一想也是这么个理的余姚也不再纠结什么了,总归是鸩鸠人做出来给人吃的,总不是什么神仙丹药,能长生不老。
“刘大公子说的也是,一会儿让人多送上来两盘子,免得不够你吃的。”
才一会儿子功夫,转眼间一青花盘子就见了底,剩下鱼脑袋伴着长长的须子拖曳着一排骨架,缀着油津津的尾巴。
忽然想起不知道有谁说过鲶鱼的头最是好吃,便脱口而出道:“这鱼脑袋最是滋补,刘公子不如尝尝好好给你补补脑子。”
余姚只见刘俊手上要夹菜的动作瞬间顿了下来,银箸上低落着点点汤汁。
一瞬间的静默才让她反应过来自己说的什么话,她这不是明目张胆的骂刘俊是鱼脑子,小了吧唧容放不了什么东西吗?可是天知道她根本就没有这个意思。
尽管刘俊没有直接对余姚发脾气,可看着自己青竹瓷纹的碗里耀武扬威的鱼头,余姚有些哭笑不得,这做的也太直接了。
“既然你想补脑子本公子也不吝啬,喏,本公子将整只鱼头都赏你了。”
不仅是余姚碗里的鱼头,就连刚刚端上来的两盘鲶鱼的鱼头也被刘俊凶狠的拧了下来,一股脑的全给她罗在了碗里。
看着碗里的鱼头,余姚淡定的让人重新拿来一直细瓷雕花小盘,继续挑捡鱼刺,却也是吃多少弄多少。
虽是有些惊叹刘俊吃鱼的速度,余姚便将筷子伸到了边上没动过的第三盘,不成想还没下筷子就被刘俊端走了。“行了,本公子吃饱了,这盘子鱼等本公子拿回去吃,就不打扰余夫人了。”
目瞪口呆的余姚看着刘俊端着盘子走了出去,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刘俊像是脚下生风一般,把她放置在一旁已经略坠落之态的鱼头碗横扫而走,不堪动荡的鱼头很是不小心的掉到了她跟前。
“啊,失误。”
像是怕余姚多说些什么的刘俊没在回来,让余姚有些失落,右手上的银箸有一下没一下的杵着鱼脑袋,顿时没了食欲。
若不是刘俊过来打岔,她估计还是能多吃点,可这人来人又跑了,让顺便带走了她的好心情。
刘俊回去做什么余姚是知道的三盘子鱼,她没吃多少都让刘俊这小子扒拉个干净,最后倒是连盘子带碗全弄走了,真真是吃不了兜着走。
虽是认识刘俊没有多少时间,却是一点儿也没猜错,乍乍呼呼的刘俊一脚踹来了对面的房门,隔着一道院子都能听见嘭嘭的声音以及刘俊的大嗓门。
“嘿,表哥我给带回来个好吃的,传说是他们鸩鸠国特有的,你还没尝过吧,你看我对你多好?”
将手上的东西一撂,刘俊就跟个大爷一样等着陈子涵过来领赏,丝毫不介意陈子涵黒沉的脸。
原是等着余姚进了房间陈子涵才回来,哪知进屋里来根本就没见刘俊这小子,找了半天才从对面的窗口看见这人不知道跟余姚在胡咧咧什么。
陈子涵有的时候明明叮嘱过刘俊,让他不要再私自去余姚,哪知道这人根本就是将他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行了,本公子出去享受也没忘了你,喏,这是你前妻赏给你的鱼头,快吃吧,你前妻说了,这是给你补脑子的,免得你脑子不好使。”
不知道从哪听来的新鲜词,刘俊越想越是这里理,余姚可不就是陈子涵的前妻吗,陈子涵也是千里迢迢来寻妻的,好一出痴男怨女。
陈子涵看着盘子里丢了脑袋的鱼头,再看旁边碗里单乘着两个鱼头的碗,原本被压制的情绪惊起丝丝波澜。“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一个鱼身子,一对儿单独的鱼头,本就聪明的陈子涵不可避免的往坏处想了去,怀疑余姚这是在警示他,又或者是准备跟他恩断义绝。
菜市场街头每月里总是有些十恶不赦的罪人在午时时刻斩首示众,脑袋也是如这般分离,看起来很是凄凉。
些许是感觉到了气氛的压抑,刘俊不自然的咳了咳,他这样做也是想要给他提个醒,倒是没想到陈子涵会想歪了,不自然道:“这是我自己弄来的,表嫂从头到尾都没提起你。”
刘俊不说还好,说了陈子涵的脸变得更是惨白了起来,大有闺阁怨妇之态,让刘俊想要作弄陈子涵的心思瞬间掉到了冰点。
深觉很是没意思的刘俊赶忙溜走了,好在他没有跟陈子涵住在一块儿,不然还得被感染这种颓丧之气,耽误他及时行乐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