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位于一个比较安静的老巷子内,是一座青砖堆砌而成,约三层楼高的民国式小楼。小楼的窗户全呈古典洋气的花色琉璃,门外安装一个含苞待放的白玉灯,门是金属制的绛铜色,古朴典雅。两人风尘仆仆地推门而入,迎面而来一个裹发旗袍的女服务生,微笑着向两位鞠了一躬,问:“请问两位是有预定吗?”
“啊,打扰了,我们没有预定,只是来确认一件事情。”灿植说着,掏出打火机给服务生,问:“请问,这个打火机,是你们餐厅的吗?”
服务生接过,仔细端详了一下,回道:“没错,这是我们这里免费可以提取的赠品,怎么?”
灿植和玄野一听,相视一笑,都有些激动。灿植立即拿出手机,翻出黑衣人的照片,问服务生:“那冒昧地问一下,你们有见过这个长相的顾客吗?”
服务生一看,不觉为难地笑了笑:“我们这里的顾客来来往往,哪里记得住…而且,我们有规定不会随意泄露客人的信息,更何况这张照片里的人还完全看不清相貌…话说,你们是警察吗?为什么一来就这么问…”服务员的表情渐渐露出警惕。
灿植一时语塞,觉得自己刚才的举动实在有些天真可笑,便道:“啊,我们就是来随便问问,话说,能直接这里吃饭吧?反正我们也饿了,索性就在这里吃饭吧。”
服务员略表歉意的说:“非常不好意思,我们平时会优先预订的客人,如果没有预订,那只能在偏室稍微等候了。”
两人无奈,只得由另一个服务员引着,取了号,到达一个类似休息室的偏厅,里面已有不少人等着,生意看来相当好。但没坐过多久,玄野便独自一人顺着木质古典的阶梯,往二楼走去。
梯子上,铺着绒制的蓝色花纹地毯,踩上去轻盈柔软,楼道两旁的墙面上,也用棕色木制相框,裱着各式大小不同、形状各异的黑白老照片,有老式建筑庙宇、头戴礼帽的老绅士、身穿旗袍的女子、月台上吃冰棍的少年等等,一看都是上世纪初的印记。
身后,灿植赶忙跟上,往二楼餐厅走去。在拐角处,玄野突然发现一扇造型如扑克牌般,充满异域色彩的扇形门,便拉了一个经过的服务员问道:“这是?”
“哦,两位要不要去看一看,是我们这里的小型纪念馆。”服务生微笑道:“我们这家店年数已久,是很多老顾客充满怀旧记忆的地方,所以特别设置了一个小型纪念馆,很多客人在这边用餐留下了珍贵的回忆,都陈列在里面了。”
“那去看看吧。”玄野对着灿植示意了下。
服务生便打开那扇扑克牌门,按了一下开关,屋顶悬挂的莲花状彩色琉璃灯闪出了昏黄的光芒,屋子面积不大,约20㎡左右,左边是一排玻璃橱窗,陈列着各种充满古朴气息的老式留声机、电话机、电影胶片机等等,右边有一整书架,放置着诸如《良友》《声电》《上海生活》等各种民国时期的老旧杂志;正前方一整块墙上,则密密麻麻地贴着各种黑白照片。
玄野缓缓走进照片墙边,一张张弥漫着浓郁岁月气息的黑白照安静地垂挂在墙上,挤在一起。有年轻情侣的、年迈夫妻的、一家四口人、父和子、母与女……每张照片的右下角都用记号笔,细小地标注了年岁和日期。大部分照片,从背景来看,都是在这家餐厅拍摄的,估计是餐厅为他们特留的回忆。
就在这时,玄野的目光突然被一张照片吸引……这是一张落款1997年12月31日的照片。照片中,是一对情侣,两个人深情地搂在一起,笑容灿烂,满脸幸福。但吸引玄野注意的却不是这对情侣,而是边上被镜头捕捉到的另一对男女。
只见,两人并排坐在角落,镜头刚好完整地将他们的脸框入画内,虽然光线比较暗,但玄野分明看到了一张自己朝思暮想的脸,是玄熙!
1997年的玄熙……不对,那不是玄熙,眼神不一样,莫非…是恩菲?!
他立即将目光移到一旁男人的脸上,那男人抱着她,拿起勺子,喂她吃东西,而恩菲的头也亲昵地歪靠在他肩上。
昏暗的光线下,玄野却一眼辨识出了他的脸,心脏被猛地撞击了一下,几乎停止跳动!
怎么会是,他?!
玄野突然感到一丝强烈的恐惧与不安感迎面袭来,立马掏出手机拨打玄熙的电话,然而继而连三的连环call总是没人接,急得他直接一拳打在墙上。
“怎么了,玄野?”灿植还没回过神来,被他突然的举动惊到。
就这这时,电话那头忽地接通了,玄野急不可耐地问道:“玄熙,你在哪里?!你回答啊…喂!喂!!”
谁知,对方刚接通,便挂了。
当玄野再次拨打时,居然显示已经关机。
这下,他整个人起了身鸡皮疙瘩,心脏狂跳着,内心的预感,越来越不祥……假如是他的话……假如是他的话……那么……之前的一切都迎刃而解了……
玄熙,玄熙她!非常危险啊!…
玄野又转而拨打姜允修的电话号码,然而,允修的号码也显示关机。
“玄野,你到底怎么了?告诉我啊!”一旁的灿植只见他心急火燎,却一头雾水。
玄野没理他,转身撕下墙上那张照片,就往餐厅出口跑去。灿植急匆匆地跟上,上气不接下气:“哎哟诶,我的祖宗,你倒是说句话啊,我到现在还莫名其妙,你到底发现什么了?!”
“灿植,快点开车,现在就回神馆,我们去枝瑶街23号!”
“为什么?!”
“不要说了,快开车,玄熙有危险!”
————
她的游魂在哪边 跟着我,
穿越一堵堵围墙,
绿光,指引向地狱的步伐,
轻声而上 她的信使,
正伫立在她落下的方向。
僵硬的翅膀没有温度的目光,
触摸 散去瞬间的惊慌,
那排长长的窗廊 穿过,
尾随另一群灵像,
而我 只能看见。
穹顶的夜空,落撒的星光,
回首 魔就在身旁。
—
到底在哪里?好像是个花园,郁郁葱葱、枝叶茂密。不远处还传来小河淌潺潺的喷水声。我渴了,玄熙心想,便赶忙奔到小水塘边,双手合并碗了一口,然而无论如何下咽,都体会不到唇齿湿润的触觉,反而越发干渴而苦涩。怎么会这样,她试着又碗了一口,又一口,不…那水居然是咸的,越喝越渴…就在这时,她抬头一看,发现对面,站着一个长发披肩、刘海齐整、着一身蓝碎花连衣裙年轻女子,这眉眼、这脸庞…和自己,竟长得一模一样…
“徐恩菲!”玄熙叫了一声,没想到会遇到她,正想沿着河塘绕过去,谁知脚却被什么黏住,无法动弹。
“怎么会这样,不能动了,恩菲,你过来帮帮我,这是怎么回事啊?!”但话一出口,玄熙便愣了。为什么,自己叫她的名字,可以如此顺溜?其实素未谋面,缺如相识老友般,对这个三个字脱口而出。也许这就是所谓双胞胎的默契吧。
就在这时,她扫了眼对面,猛然发现徐恩菲的眼睛,正闪着晶莹的泪花,目光中充满坚韧而悲伤…正定定地注视着她,似乎想说什么,但嘴唇却一动不动…眼角,分明闪着晶莹的泪花,划过脸颊,宛如清晨叶片上的露珠,一滴一滴,大颗打落在水塘中,与池水融为一体…仿佛那池水的咸,正来自那泪滴的痛…
“恩菲,你干嘛哭啊?到底怎么了?”玄熙不自觉地安慰着,但声音喃喃,轻得只有自己听得到,却强烈感觉到,徐恩菲必然经历什么常人难以忍受的事情,所以才如此,如此…
就在这时,对面的恩菲突然眉头一蹙,伸出一只手,直直地指着玄熙的身后。
“我背后?有什么?”玄熙好奇地点点自己,忽然感到身后泛起一阵诡异的热量,正徐徐靠近。可她刚想回头,便觉后脑勺一阵疼痛!瞬间,尖利的惊叫声在耳边响起,宛如指甲划过钢板般刺耳,令人不寒而栗,迷糊中,她看到恩菲双手捂着脸,大张着嘴巴,扭曲着表情,缓缓蹲下…
眼前突然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了。
这么说来,我是被绑架了?想到此,她立马掀开被子,从床上一跃而起!
玄熙吓得睁开眼睛,胸口起伏不定,大口喘着粗气,额头、脖颈全是冷汗。
咦,我在哪里?她又开始怀疑。
此时并不是梦境,玄熙感觉自己似乎睡了好久,导致脑袋似乎吃了迷魂药似的头晕脑胀。待缓缓回过气,才慢悠悠地从床上爬起来,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没有窗户的卧室里。这到底,是哪里?
她努力回忆着,想起自己原本是从允修的宅邸出来,正打算去JP的大楼找他的…然后…然后…似乎听见什么脚步声在跟踪…于是就越走越快,拐进了一个小弄堂…然而那个脚步声也跟上来了…对了!那个人,似乎是个黑衣人,看不清长相,直接拿沾满刺鼻麻醉药味的白绢捂住自己的嘴…然后…然后就眼前一片漆黑,完全没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