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汽车发动到平稳行驶，厉盛明便没有再抬头看过她一次，全程专心致志地在平板上处理公务。
秦多羽从震惊中恢复理智之后才慢慢分析，她没下班跑出来是因为心情不好，那厉盛明是为了什么？
还特意跑到飞悦死对头卓亚的附近？该不会是因为她的关系吧？
这样的猜想让她忍不住窃喜，但是理智告诉她这纯粹就是她过度悲伤之后放飞自我的臆想。
“就在前面的日料店停下吧，挺有名气的，你应该知道。”
他一说话，秦多羽下意识紧张起来，眼神飘忽不定地看向附近的建筑，“我记得附近有个停车场？”
“俱乐部会员专用停车场，直接进去。”厉盛明放下手里的东西，一只手扶上方向盘替她找方向，“这里。”
厉盛明的手就距离她不到两厘米，虽然他没在意，但是心思蠢蠢欲动的秦多羽却猛地咽了一口唾沫。
“……看路。”
厉盛明淡淡地提醒，声音清凉凉的，像极了她上学时常泡水喝的薄荷叶子。
秦多羽突然意识到他没有生气，而且语气无奈又带着关切，她愣住了，就这么简单的两个字，在嘈杂的车流喇叭声里传进她的耳朵，一瞬间投入她的心湖，圈圈涟漪随之激荡开来。
她的眼眶开始湿润起来，厉盛明的手还抓着方向盘，一边观察着后视镜一边调转车头，等车身摆正，这才松了手，微微偏头看向秦多羽：“走吧。”
稳稳当当将车开进停车场，厉盛明给牟星打了个电话，通知他一个小时之后来接，然后侧身，下车。
秦多羽情绪有些难以平复，这半天当着他的面没哭出来已经忍耐到极限了，直到厉盛明一下车，她的泪便再也控制不住了。
她本来觉得自己没那么难过的，可是在厉盛明的面前，那委屈总是翻了倍，像是浪头朝着她拍过来，避无可避。
厉盛明没听到身后的动静，回过头就看到趴在方向盘上的秦多羽，肩膀剧烈地抖动着，明明已经难过至此，偏偏还不愿意发出任何一点声音。
厉盛明没动，也没催促，背对着她靠在车头前，视线停留在自己的脚尖，一动不动。
直到身后传来车门被打开的声音，他才回过头去。
秦多羽朝着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扯了扯衣服规规矩矩地站到他身侧，抬起头笑靥如花道：“我们走吧？”
眼底的红还未褪去，水蒙蒙的眼睛清澈透亮，宛若未经世事可却又十分懂得成年人的生存之道。
厉盛明僵硬地点点头，伸手拉住她的手腕搭在自己小臂上，半晌才道：“这里说不定会遇到认识的人。”
“嗯。”秦多羽乖巧地凑上前，搭着他手臂的手再进一步，直接挽了上去，让两个人的姿态更加亲密。
高级的日料店安静地仿佛呼吸重点都会不礼貌，秦多羽跟在厉盛明的身边，心里空茫茫的，可是感受到身侧的温度，就有踏实了点。
穿着和服的侍者把他们领进隔间，便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想吃什么？”
厉盛明很绅士地将菜单推给秦多羽，谁知道她看都没看就推回来，无所谓地浅笑道：“你是常客，你点吧。”
厉盛明也没拒绝，没一会儿功夫点好菜，侍者悄然拿走菜单之后，还算宽敞的隔间便陷入了沉默。
“你来这里……”秦多羽试图先打破沉默，明明已经一个屋檐下生活这么多天了的，可是单独面对面的时候还像陌生人似的。
厉盛明将落在旁边插花上的眼神收回来，看向秦多羽，他的视线总是黝黑深沉的，虽然有着显而易见的棕色瞳仁，但是依旧深邃地能让人陷进去。
特别是没什么情绪的时候，整个人总给人一种沉静冰凉的感觉。
被他这么一看，秦多羽顿时把自己要说的话忘了个一干二净。
“什么？”厉盛明没听清，身子微微往前倾，视线微凉但很认真。
“你今天来这里，是有什么工作吗？牟星怎么没跟着你来啊？”秦多羽甩甩头，从他的视线里挣脱出来，微微垂着眼睫问。
“嗯。”厉盛明轻哼一声，并不打算详细回答。
隔间又陷入了寂静，厉盛明不愿意多说，秦多羽也不能厚着脸皮追问，只能无聊地低头扣自己的手指，然后慢慢分析刚才自己崩溃的原因。
大概是她这副萎靡的模样让厉盛明看不下去了，秦多羽低下头去，还反思没多久，就听到他的声音：“要来飞悦吗？”
“我……我暂时不知道。”沉默的几秒钟里，秦多羽马上从他的话里分析得出，厉盛明已经知道卓亚这两天发生的事情了，要不然也不会这么直截了当。
“我的承诺始终有效。”厉盛明也没坚持，毕竟她曾经说过，对卓亚的感情不一般，自己多此一举不过是……看在她为了他们之间的契约舍弃颇多的份儿上。
“那如果……在很多年之后呢？”秦多羽想开个玩笑缓解气氛，但是一不小心，这个问题就先扎了自己的心。
很多年之后，厉盛明还认识她是何许人吗？虽说是开玩笑，可是她也太不严谨了，万一厉盛明说有效期一年，那她可真就丢脸大发了。
“长期有效。”
秦多羽都准备迎接无情的打击了，但是这四个字就像是做梦一般，坚定有力地撞在她的耳膜上。
“你说真的？”她顿时喜笑颜开，也不知道是为了这个承诺，还是为了厉盛明的态度。
总而言之，厉盛明前前后后用了不到十个字，就让秦多羽的心情由阴转晴，就连不算爱吃的生鱼片都多吃了几口。
一顿饭结束，秦多羽摸了摸圆鼓鼓肚子，很后悔地反思自己没有在厉盛明面前保持淑女的形象，但是转念一想，从第一天开始，她在厉盛明眼里，估计就没和这两个字沾过边。
“吃撑了？”厉盛明不经意看到她懊恼的神情，没忍住勾唇笑了，“我点的不算多。”
“额，淑女的胃普遍比较小，所以饱得快。”秦多羽瞅着他的笑一时恍惚，竟然开始口不择言了。
意识到自己将内心所想说出了口，她只能尴尬地朝着厉盛明笑笑，然后紧紧闭上了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