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死!”
小苓整个人犹如刚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一般,嘶吼咆哮,眼底的恨意丝毫不加掩饰,由它溢了出来。
阿酒不由被惊住,一时忘了反应。小苓的指尖离她还有两寸时,她的身体忽的腾空,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她抬眸撞上景嵘羽满眼的担心,“把她带下去!”
阿酒推搡了一下便离开了暖意的包围,她往回走,耳边传来小苓发癫的狂笑,“哈哈哈哈!休想,你们都休想!”
她不用回头也想象得出来小苓脸上的表情,阴冷,恶寒。阿酒还未走出三四步,一下跌倒在地。
十六年以来,这是她第一次被一种无能为力且又逃避不得的感觉深深裹住了手脚,她想治好每个人,她倾尽全力,可陆姨娘寻短见、芷儿的病她无从下手、小苓……就算是死也不愿说出腹酸果的来历。
她怕这种人心寒凉,怕自己见得多了会与她们一样,不把命当命,不把生当回事……可这是京都啊,她能如何?
头顶投下一片阴影将她整个人笼罩住,沉光香的味道往她身体的每个毛孔里钻,她愣愣的抬眸,背着光看不清他的表情,可他伸到面前的手,手指微张,骨节分明。
她无意识的伸手覆在上面,暖暖的,像是第一缕照在寒冰上的阳光,不够炽烈却温润有度。
“你脸色不大好,先回去休息吧。”景嵘羽将她拉起来,关切的说道。
脸色?
阿酒蹙了蹙眉头,脑子里闪过一个极快的想法,她自言自语道:“为什么要去雾隐寺?她怎么会去雾隐寺,不对,她不是去敬香的!”
殷红口脂,金玉珠饰,珊瑚耳坠,谁会打扮得这么隆重去寺庙敬香?
景嵘羽一下便明了她的意思,“腹酸果可有什么特定的生长条件?”
“喜暖,喜潮。”
又潮湿又温暖的地方……
“温泉!”两人异口同声说道。
景嵘羽拉起阿酒的手腕便朝外走去,边走边说道:“我们去去便回!”
二人快马加鞭赶到城郊雾隐寺,雾隐寺后山有一眼温泉,供香客留宿的禅院也都在后山,二人找到寺里师太问小苓常歇息的禅院,寺里师太均摇头,并未听说过此人。
雾隐寺香火极盛,后山禅院少数也有几十间,仅凭她们二人一间间要找到何时去,宫里的贵人也时常到寺里小住清修,是以侯府的侍卫根本上不来。
二人并无他法,只得一间间找起,半盏茶的功夫不知进出了几间院子,此时路旁响起师太的抱怨:“种什么不好偏种那种东西,秽气,真是罪过罪过。”
阿酒问道:“师太能否告知是什么东西?”
这位师太自述法号静心,于寺里待了十几年,时常给山里流浪的猫儿一些吃食,久而久之,野猫便与她形影不离。前几日大早她打扫西边空着的禅院,野猫吃了几个不知名的果子,谁承想便跑没影了,今早竟死在菩萨真人像前,死状奇异,肚子鼓得像是怀孕了一般,真是罪过。
“那间禅院在哪儿?”阿酒焦急的问道。
静心师太指了个方向,“朝那儿一直走,路的尽头便是。”
来不及谢过师太,阿酒便与景嵘羽小跑而去。
推开院门,一面墙角边,十几株褐色藤蔓相互交缠,不见绿叶,只余几朵黑紫色的花点缀,说不上好看,乍看下说不出的怪异。
“就是它。”
景嵘羽上前,执剑砍了七八根藤蔓,阿酒撕了一小块衣袍布料,将其包上,“够了。”
来去不过半个时辰便回到侯府,阿酒将藤蔓碾碎,取其汁液盛在夜光杯中。
果藤的汁液可以清掉腹酸果的毒素,可这汁液本身就含剧毒,芷儿的身体虚弱,经不起银针祛毒,眼下唯有一法。
阿酒解下竹罐,将罐底置于其上,手指轻叩底面,‘咔嗒’罐底向下倾斜,开了一个小口,阿酒倒出一粒白色药丸。
这是临走时师父特意给她的,一共三粒,是师父倾尽多年心血制成的,“危急时便服一颗。”脑里忆起师父的嘱咐。
自她记事起便知道师父要制可解世间奇毒的凝血丸,只是凝血丸所需药材极其罕见,师父一直未能炼成。故以改调配方炼了这种药丸,取名聚息丹,虽不如凝雪丸的功效,但是解腹酸果藤应不在话下。
阿酒将夜光杯和药丸放在托盘上,郑夫人原想接过来被郑舜抢先,“我来。”
瓷白的夜光杯里盛满了绿莹莹的液体,郑舜看了下床上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的芷儿,她生自书香门第,不论何时都庄重得体,现下睁大了一双眼,眼底猩红一片,还在支支吾吾的低吼……
是他把她害成这样……
郑舜将芷儿拥在怀中,看向她的神情是说不出的柔和,“别怕,马上就会好起来了。”
汁液被灌入芷儿口中,一滴不剩。这药见效极快,不消片刻,芷儿便伏在床头呕吐不止,直至呕出红得发紫类似污血的东西,方才歇。
阿酒又将白色药丸给她服下,见芷儿脉象平缓了些许,阿酒才转身去案桌,“毒素已清,可这一闹少夫人的身子亏空得厉害,得好好调养段时日。”
郑夫人身边的寻嬷嬷上前接过药方,行礼道谢:“姑娘真是活菩萨转世,一身医术妙手回春,当真世属罕见。”
“嬷嬷谬赞了,恰巧识了几味药材罢了。”
众人退居外屋,寻嬷嬷和郑夫人留下照看芷儿。
郑舜对景嵘羽道:“羽兄,把韩苓交给我!”
他语气里透着凶狠,韩苓两字咬得极重,像是噬人的野兽,恨不能饮其血食其肉。
“她会怎么样?”阿酒不禁问道。
郑舜眼都不眨的说道:“阿酒姑娘的救命之恩,英国公府必铭记于心,日后姑娘有任何难处开口便是,英国公府定倾全族之力奉还。其余的事就不劳姑娘操心了。”
“你会杀了她对不对?”阿酒追问道。
郑舜眉睛一挑,要不是顾忌侯府,他现在就想活剐了那毒妇!
“腹酸果周期得三五个月,三五月前小苓尚在韩府朝不夕保,又怎么可能跑到城郊去种果子!”
“那又如何?这只说明她更该死!若她有心给人当枪使,她就是蓄意谋害!若是无心,抓到时便该将幕后之人和盘托出,可她闭口不言,不就是存了要托芷儿下水的心思!又蠢又坏更该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