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不对劲还是景夫人率先发现的,她们已经够小心了,吃的用的,皆由专人验过,而且她们一直留意府内下人的动向,并未发现手指染上红色的。
自打阿酒走后,半夏的精神头越来越好,初时景夫人还高兴,想着扶她起来走一走,沾沾地气有助于她恢复。
谁承想,半夏竟是个虚架子,脚一沾地就晕,半个时辰后方才醒过来。
事发突然,阿酒来不及与郑夫人说一声,托了丫鬟让她带口信,便随明翠回肃王府。
“肃王妃屋里的东西通通换过了,连榻上的褥子、帐子都没放过,而且都是奴婢盯着的,吃食也是,夫人格外当心,可还是让歹人得了手。”明翠自责道。
“她趁你们在府里的时候动手,定是寻到了十分隐秘的法子。”还有她胆色过人,阿酒在心里添上一句。
茯草毒不难解,但架不住三番五次暗害呀。
她到的时候,肃王已把府中所有人集中到院内,步入屋内,景夫人急得团团转。
见她来了,满腔愁意化成声声叹气,阿酒把过脉后开了方子交给明翠,她来得匆忙,连世子爷也没惊动,要是有他在,定能想到法子捉住施毒的人。
“这几天府门大开,上门的人不少,我派人在暗处盯得紧,内院的人并未与外面的人有接触,问题如果不出在内院,那……”
景夫人揉揉跳突的眉心,问题定然还在内院,外边儿的人根本没机会近半夏的身。
“实在抓不着人,就把府里的所有人都换掉!”肃王恼道,他说的虽是气话,但也并非全无道理。
“不可!”景夫人厉声拒绝:“堂堂王府发卖数十奴仆,还不知旁人要如何揣测。”
“夫人确信半夏的吃食、一应物品都没问题?”
“绝对没问题!”景夫人斩钉截铁地应道:“用的、吃的、都经过我手,我只差没和半夏睡在一处了。”
阿酒捋着她的后背帮她顺气,“夫人别急。”
景夫人负气道:“为什么不审青衣?我就不信,她不知下毒之人是谁!”
青衣的事儿景嵘羽没作隐瞒,但她与半夏的情谊不浅,是以肃王没有把她逐出府,而是逐她去守外院。
此言一出,阿酒第一个反对,“夫人就是不信她,也该信世子爷。”若她真与暗害半夏的人勾结,世子爷岂会容她继续留在王府?
她知景夫人是急不过才会口不择言,顿了顿后,阿酒再道:“要不,晚上我与半夏睡在一处,一有不对劲,我也好作应对。”
“也只能如此了。”肃王带走景夫人。
一时间,屋内只剩阿酒和刚歇下的半夏。
在进内室前,她将屋里的东西都翻了一遍,夫人所言不差,确实是都换过的。
她和衣睡在榻上,到底用了什么法子下毒?能躲过重重守卫,抑或是她光明正大地经过守卫,但未引起任何人的察觉?
阿酒在脑海中列出名册,而后一一划过,不知不觉眼皮耷拉下来,半梦半醒间,耳畔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猛然睁开眼睛,视线中闯入半夏的脸,吓得她捂住胸口差点从榻上跌下去。
还是半夏手快拽过她的胳臂,“吵醒你啦?”
阿酒缓了一会儿道:“没有,什么时辰了?”
“亥时三刻。”半夏压低声量,侧过身子与她面对面。
睡了还没半个时辰。
阿酒学着她的样子,小声道:“睡不着?”
半夏摇摇头。
适才他们就在屏风外说话,看她的样子也不像是刚醒,估计是都听到了。
“担心青衣?”
“有一点。”
阿酒宽慰她,“不用担心,夫人说几句罢了。”
“我让明翠把温好的药拿来,你喝了能睡得好些。”
说罢,她起身唤来明翠。
不多时,半夏拢着外衣服了药,她拍拍床榻一侧,学着轻浮公子哥的样子冲阿酒挤眉弄眼,“睡下吧。”
阿酒哑然失笑,配合她虚了一礼:“妾这就来。”
两人嘻笑了一阵方沉沉睡去。
翌日,景夫人把内院所有人都审了一遍,这几日,每时每刻,在哪儿,做了什么,可有人证,她问得细,一天才问了一半人。
可把明翠忙坏了,记了厚厚一沓的册子,午膳时连手都抬不起来。
阿酒既觉好笑又觉无奈,她心下对施毒的人好奇得不得了,以为她下毒手法定是高明到罕见才是,不然怎会半点踪迹都未露。
况这毒并不需要每日都下,隔两三日下一点即可,所以这几日更不可能找到她了。
稀奇的不仅这一点,世子爷竟没回来,阿酒想着昨夜匆忙,但他第二天肯定会知道,怎么……没来呢?
她哪里知道自己想的人正被公务缠得脱不开身。
城外的事差不多到收尾了,就是收尾才是烦琐的开始,兵部拨的帐子、所购药材还剩多少,向各府借的人手得拨多少银两,这些都得拿主意。
青城不在,景嵘羽身边没个得力的人,可苦了风游,好好一个将军被他支使成跑腿的。
酉时,他们仍在城外营帐,先前城防营所有军士都用在巡逻和给大夫打下手,文书工作便落下了,如今再想捡起来,颇费一番功夫。
风游快步走进来,大咧咧坐下来,“帐子用就用了,把能用的和没用上的清点了送还兵部不行?非得列明能用的还有几成新,破损几何,彻底不能用的还有多少,简直多此一举。”
他行军的时候可没这些规矩。
景嵘羽淡淡地瞥他一眼,“朝中和边境不同,言官偏信文书,事情既然了了,文书也要做得漂亮,才可称为两全其美。”
“那拨银两是户部的事,怎么不见户部派几个司务过来!”
“你我非一般武官,又出身士家大族,户部怎会派司务过来督导?他们只管对着册子拿银两。”
闻言,风游彻底瘫坐在椅内,刚想哀嚎赶紧闭上嘴,还是省些力气罢。
文书工作风游并不擅长,但关于钱两不得不谨慎,景嵘羽从册子中抬头,“你去请齐三公子来一趟。”
“请他来做什么!”
风游去过一趟他那处院子,便再也不想去了,那院子味道薰得人直想吐,真搞不懂这么些年,他在京都经了些什么事,能让人变了这么多!
“除了他,还有谁能做这些?”景嵘羽指指面前堆成山的册子。
风游稍涨的情绪瞬间退下去,瘪瘪嘴道:“好吧。”
要是苦力活,就能找郑舜来,可这一笔一划的事儿,还真用不上他。
他刚转身就被景嵘羽叫住脚,“记得去肃王府一趟,再过两日我就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