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游尚不知道表嫂回去了,只当表兄要报平安,是以接了齐三后才让马车在肃王府前停了下,和门房说了声便跳上马车离开了。
跳上马车的时候,他皱了皱眉头,食指刚挑开车帘又迅速放下,他才不要和齐三同坐车内,就那香味比清河巷的姑娘还浓烈。
他索性和车夫坐在一块儿,转念一想,他成什么了?
下一息,他撩开竹帘侧身钻进去,一屁股坐在齐三对面,双手环胸,阖紧双眼,一副不欲搭理他的样子。
对面的人轻笑一声,惹得他掀开一只眼皮,状似无意地扫了齐三一眼。
不得不承认,他长得极好,和表兄不遑多让,就是举止轻佻,连穿的衣服也没个正形,那媚意就刻在他微扬的眼尾内,像只成精的狐狸。
……呸呸呸……胡想什么呢……
风游暗想,他没离开京都前,齐三不这样啊!
想了想,他打破沉闷,“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
齐三笑道:“还不错。”
他一笑更显得不正经,风游简直没眼看,别过脸,道:“好就行。”
车内寂了寂,风游又忍不住问:“表兄都有差事了,你怎么不在朝中领职?”
他和表兄一般年岁,整日这么虚闲着,齐国公夫妇竟一点儿也不着急么?
“世子文武兼备,日后定是朝中栋梁,砚书怎好与他相较。”
齐三公子话说得谦虚,但面上却是一派肆意。
偏风游当了真,以为他仕途不顺才会灰心丧意,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齐三公子虽不能与表兄相较,但比京中大部分子弟都强上许多,不必妄自菲薄。风游等着喊小齐大人的一天。”
齐三笑得越发欢了,他眉眼垂了垂,好似真的被感动到了,“承风小将军吉言。”
这下,风游高兴了,好比他只凭三言两语就让浪子回头,可不是办成了一桩得意事么。
他只顾高兴,哪里注意到对面一闪而过的狡黠。
再回城外营帐,他走在前头,哼着曲儿双手枕于脑后,一步之遥跟着同样怡然自得的齐三公子。
他们二人本就长得出众,一路走来引起不少人围观。
风游领人到表兄跟前,随即退出去忙别的。
“世子寻我来有何吩咐?”
问话的功夫,他已行至案桌前,一点儿不客气的拿起桌上的册子,打趣道:“户部可真会偷懒。”
“除了楚尚书派了司务过来一起料理事宜,其余的连人影都不见。”景嵘羽抬起脸,“齐三公子觉得如何?”
齐三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世子风头过盛,不受朝中文官待见。”
“不过不要紧,”他顺势坐在一旁,提起笔,“等办成这件事,朝中自有世子的席位。”
他忽然想起什么,赶忙添一句:“还有齐某的。”
景嵘羽会意地把桌上的册子一分为二,先前与风游说的那些不过是诓他的,背后真正的缘由不便与他细说。
但齐三不同,他能做到这个地步,自然深知其中厉害,同道中人,行起事来也更为便利。
终是赶在两日之内把尾巴收得漂亮,一应文书俱已交归各部,外头的物品也都清点妥当,统一交由兵部带回去。
至于多的药材,还有百姓后续拿药,是个头疼的事儿,非得陛下作主不可。
朝堂上,各处争论不休,有说归户部管,有说归京兆府管,更有甚者把太医署挪至宫外……
庆元帝沉声道:“嵘羽,你觉得呢?”
景嵘羽右移一步至殿堂中央,沉腰道:“臣以为,不如把药材分给京都各个药堂,百姓自行去药堂拿药即可。”
不等朝臣议论,庆元帝问道:“草药用完了该如何?”
“药堂自行添上,之后再找户部置换银两。”
“其中有人中饱私囊又该如何?”
“其一:城外所有百姓均登记造册,按照他们居所划分药堂,不许百姓流连别的药堂。其二:臣手里有一份用药详录,其中记下了每个人伤患情况以及后续的药量,有了这个,容不得任何人作假。”
景嵘羽答得滴水不露,殿中静悄悄的,话落许久,竟无一人出来反驳。
庆元帝满意地点头,连连称好。
吩咐六部尚书按照他说的准备,不得有误。
下朝后,景嵘羽顾不得与旁人寒暄,一心惦记去肃王府。
肃王府的门房倒是及时把世子爷最近不能来的消息递进府内。
可也就这么一句,风小将军也没交代其他,倒惹得阿酒忧心不已。眉心整日跳个不停,总在胡想,他是不是遇上难事了。
她正倚在院内的凭栏处发呆,头顶忽地投下一片阴影,鼻间嗅到沉光香的同时,清润的嗓音立时响起:“在胡思乱想什么?”
在此之外,他站在长廊中许久,见她目不转睛盯着廊下的花草,但眸中又并无焦点,就知她在发愣。
“世子爷何时来的?”阿酒既惊又喜地望着他。
“刚到不久。”
阿酒不经意扬起嘴角,她多此一问,他还未来得及换下绯色朝服,可不就刚到么。
“傻笑什么?”他极自然地牵着她往外走,“还好吗?”
“都好,都好。”阿酒呵笑着应答。
她将半夏再次中毒的事告诉了他,“夫人把府里所有人的行踪都问了一遍,也没发现行迹可疑的下毒之人。”
“这两天我与半夏同吃同睡,她精神尚可,余毒也清得差不多了。我料理下毒之人应该一两天之内会再次动手,就是、就是怕眼皮子底下还让她得逞。”
“嗯,你不用想这些,这几日让肃王加派人手,严加防备,再过些日子,把府里的下人一批批换掉,由母亲和贵妃娘娘亲自选人送进来,到时候就不会有这些污糟事了。”
话是这样说,景嵘羽却没这样想,下毒手法如此隐秘,竟连阿酒都没看出来,想必是个高手。
两人在府中走了一会儿,阿酒才想起来,他还没换朝服,提醒他道:“世子爷去换衣服吧。”
她所站之处离他住的偏院不远,景嵘羽嘱咐她:“你在此处等我,我去去就来。”
阿酒点头应下,目送他离开后,她侧身将视线投向不远处的凉亭。
凉亭紧邻湖畔,秋日的风卷了好些发黄的叶子浮在湖面,随涟漪一同飘至远方。
去年的这会儿,她还在原州呢。也不知道师父他们何时会被放出来。
陛下迟迟不提大理寺,好像真把他们忘了,不杀不审,难不成是真忘了?
正想心事,身后响起脚步声。
她头也不回地唤道:“青衣。”
青衣愣了下才想起她的鼻子灵,应了声:“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