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常念好了,见着你这样,心里定是不好受的。”
她坐在榻前的梨木圆凳上,“你这么作践自己的身子,当真不为旁人考虑半分么。”
听她这样说,晚棠心底的愧意又被勾起来,忙抓起她的手,低泣道:“那日是我昏了头,常念那样,之后你又……阿酒,你打我骂我吧。”
“好好的,我打你骂你做甚?”阿酒由着她握,柔声劝道:“我都明白的,若不懂你,今日也不会来见你。”
话落,崩了好些天的晚棠彻底垮下来,从低泣到放声大哭,断断续续地说道:“好……阿酒……”
阿酒一下一下拍着她。
晚到的楚夫人和叶兰站在门外,听到里面的哭声,长舒口气,哭出来就好,哭出来,心事就落了定,不会一直梗在那儿,上不来,下不去,平白折磨人。
“我来之前去看过常念,世子爷守得紧,没放我进去,但他确已大好了。”
晚棠扑在她怀里点头。
“夫人和世子爷的意思,等他好了就送来楚府,只是你们原定的婚期怕是得延一延。”
闻言,晚棠哭得越发厉害了。
阿酒也不知哪句话说错了,有些无措地问,“怎么了?”
“他走了……我再也不能去……去侯府看你了……”
阿酒哭笑不得地道,“哪有你说得这么严重,世子爷和夫人正在气头上才会不许你来。”
“真……真的……”
“真的。”
好半晌,晚棠才止住哭。
候在门外的楚夫人和叶兰端着食盒进来,“快洗把脸过来吃东西。”
阿酒让开些,她还不许,连着洗脸,梳妆都攥着她的袖口。
用膳的时候,她特意把身侧的凳子拉得近些,示意阿酒坐下。
阿酒拗不过她,只能依她。
一人吃饭,三个人看,晚棠用了一半才想起来,道:“要不,你们再用些?”
三人相视一笑,楚夫人笑道:“这会儿不是饭点,你当谁都和你一样,不好好吃饭?”
晚棠三两下把满嘴的食物咽下去,吓得楚夫人立时拍她,“吃慢些,没人同你抢。”
待她吃完饭,四人不经意把话头引到城外,“那日我去过一次,伤患无数,现在想想不免心惊。”
楚夫人望向阿酒,“你毕竟是姑娘,出入那里总有不便,可得多带着随从才好。”
“阿酒知道,”阿酒笑着应下,“王大夫他们照应我是姑娘家,去一日歇两日,而且晚上不必在那儿守夜。”
“合该这样的。”
楚晚棠吃饱喝足来了力气,突然拍了一记桌子,桌上的茶盏撞在一样发出‘哐哐’声响,“信王太不像话了!好好地作妖,害百姓受罪,还得让别人帮他善后!”
“可低声些!”楚夫人剜了她一眼,“明面上已了的事,多说无用。”
“了?”楚晚棠反问,“关键时候把女人拖出来顶罪,算什么男人!”
四人皆是女子,虽看不惯韩芸行事,但此事着实与她没多大干系,无非是陛下强保信王才会推她去死。
“不说这些了。”楚夫人岔开话题,“阿酒好久不来,可得留下来用午膳。”
阿酒没有推拒,“那自然好,就是侯府的侍卫还候在门外,劳夫人安置一二。”
“好好好,我这就让管家把他们迎进来,再派人去侯府传口信,晚膳前一定将你送回去。”
阿酒福身致谢,“多谢夫人。”
管家将侯府的人安顿下来,又派人去侯府传信。
景嵘羽还未回来,景夫人听到信后,坐在一旁气闷,“怎跑去楚府了,那家子人又不识好歹。”
瞧夫人的模样,秦嬷嬷只觉好笑,“老奴早就说夫人越活越年轻,夫人还不信,夫人自己看看,你的气性是不是和十岁孩童一般大。”
景夫人被她逗乐了,“你惯会打趣。”
秦嬷嬷劝道:“夫人哪是不愿姑娘去楚府,不过是觉着姑娘在家歇两天就又得去城外,心疼姑娘罢了。”
“你又知道了。”景夫人嗔道。
“姑娘大病初愈就去城外帮忙,这个年纪的姑娘是喜欢和小姐妹聚在一处,聊些私房话,左右有侍卫跟着不会出事,估摸过用午膳,就该回来了。”
景夫人指指门外,“那你派人去厨房传话,晚膳做些阿酒爱吃的,过会儿你再去门口候着,人一回来就领到浣剑院来。”
“好好好,老奴这就去办。”
楚府
用过午膳,阿酒带着晚棠在府内转转,内院之中,侯府的侍卫就不能进来的。
见四下无人,她攥住晚棠的胳膊,“帮我一个忙。”
晚棠见嘴唇发颤便知不是小事,当即带她转入僻静处,“怎么了?”
“我得去趟花想楼找个人,你帮我拖住侯府的侍卫,至多一个时辰,我一定赶回来。”
“花想楼?”晚棠扬高声量,一瞬后降下音调,“那里哪是你能去的地方!”
阿酒也怕她不应,急急开口,“青天白日的能出什么事儿,我去那儿是要找个很重要的人,真的对我很重要。”
她语气重,最后几个字像是咬着它出来的。
“凭我一人不可能甩开侯府的侍卫,世子爷和夫人断然不会让我去那儿,可我有不得不去的理由。”
她摇晃晚棠的胳膊,祈求道:“晚棠,你帮我一次。”
“一个时辰,就一个时辰!”阿酒竖起食指,“我保证一定回来。”
晚棠犹豫片刻,“行吧,就一个时辰!”
阿酒止不住地点头。
楚府戒备不如侯府森严,而且又有府中二小姐带着,更不会有人阻拦。
楚晚棠将她送出角门,递给她楚府的腰牌,“若遇上不轨之人,你只管报出侯府和楚府的名头,实在不成把肃王妃的名号说出来吓吓他们也好!”
“我知道。”
离开楚府后,阿酒一路小跑着奔向花想楼。
白天的清河巷与寻常街巷无异,她径直往里走,顾不得旁人打量她的眼神,来这里的女子无非两种,其一是外头活不下去,其二就是来此地找自家男人。
这位姑娘未挽妇人髻定不是第二种,但第一种嘛又不像,哪有穿锦衣玉鞋还闹着活不下去的?
步后花想楼后,阿酒壮起胆子开口,“我要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