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没逛过花楼,但也有所耳闻,京都最负盛名的花楼不是花想楼么?鲜少听过挽月坊的大名啊。
而且不出名的花楼玩一趟得千八百两,那花想楼呢?
刚刚经过花想楼的时候,他往内瞅了眼,不乏四品五品的官员,他们哪来的钱!
此处不比东边的花楼热闹,虽有丝竹之音飘出来,却鲜少听到女子娇笑。
“唉哟,什么风竟把齐三公子刮到奴家的楼来了。”
楼内走出一个体态纤瘦、浓妆艳抹的妇人,三十岁上下,着胭脂百褶轻纱裙,梳寻常妇人发髻,嘴角含笑,但眉眼细长微挑瞧着很是凌厉。
“月妈妈不欢迎我?”齐三噙着笑反问。
“哪里会有不欢迎,”月妈妈一手摇扇一手环臂,掩在扇面后的眼睛时不时扫过他们二人,“只怕楼里的姑娘怠慢了二位公子。”
她话说得巧,但却没有要迎他们进来的意思。
齐三两指夹住银票递到她面前,“我这位小兄弟刚从军营出来,身上戾气凶得狠,只有月妈妈调教过的姑娘才能伺候得了他。”
闻言,月妈妈嬉笑颜开地收下银票,大大方方地迎他们进来,视线扫过他身后的风游时,掩扇偷笑。
风游不明所以,但越往楼里走,眉头皱得越发深了,自打进来,鼻间就萦绕一股淡淡地血腥味,而且还有奇怪的声音,以及女子的抽泣,这可不像花楼做的买卖。
他们被领进独立的院落,青竹环翠,小桥流水,若是没有屋后挂了一排类似刑具的物件,倒真像是寻常人家的内院。
风游本想发作,但见齐三不以为然,便忍着火,握刀的手紧了又紧。
“公子喜欢什么样的?名门闺秀、小家碧玉、还是喜欢呛口的?”
“他尚不通人事。”齐三轻飘飘地说道。
月妈妈笑意越发深了,只当风游是紧张的,边后退边道:“公子稍等。”
院门一关,风游再也忍不住了,“什么意思?不是说去收拾胡家那个么,怎么跑这儿来了!”
“他正是这儿的常客。”
风游环扫屋内,“这种地方怎么不让京兆府查封?”这儿做的也不是寻常花楼的生意啊。
楼内鲜少听到人声,是因为雅间都像这间屋子似的,墙壁够厚,又是在屋中间辟出的小室,饶怎么折腾都听不到声儿。
风游敲了敲墙面,“可真舍得正血本。”四面都是钢条,叫密室还差不多!
“六部之中属户部最大,有户部尚书和信王殿下作保,谁敢查封此处?”齐三叮嘱他,“一会儿你可得演得像些,月妈妈是个人精,叫她觉察就不好了。”
风游坐到他对面,“我哪演得全啊,要我说,咱们直接蹿上房顶,逮着姓胡的一顿胖揍,再把老鸨抓去见官,不是更稳妥吗?砚书,你说呢?”
“我觉得……”齐三上翘的眼尾不断上扬,对上他充满期盼的眼神,他笑得越发肆意,“我觉得啊——不妥。”
话音刚刚落地,屋外脚步临近,听声音可不止一个人。
月妈妈动作倒快,这么会儿功夫就领来十几名姑娘,如园中百花,各不相同,但有一样,她们气血不济,常受暴雨侵蚀,花朵无不垂下头颅,全然没有生机昂然之气。
不等风游开口,齐三掷下茶盏发出不轻不重的声响,“若是钱不够,妈妈只管直说,犯不着用这等货色来敷衍。”
他语气淡,但其中暗含的薄怒月妈妈听出来了,她忙告罪:“奴家不敢,二位爷稍等。”
挽月坊比别的花楼贵,一是里面的行当别家没有,二嘛里面常有未经人事的姑娘入楼子,但未接过客的一般都由客人叫价,价高者得。
但齐三公子于京都可不是那一般高门,月妈妈哪敢再拿乔,当即提了人送去小院,她连面都没敢露,省得再惹恼了他。
“嘤嘤嘤”
风游围着伏地哭泣的姑娘转圈,安慰她没事,她哭,离她远些,她还哭……姑娘家家的真是麻烦。
“我们不会欺负你的。”风游解释道:“那个姓胡的,你见过没?”
小姑娘边哭边摇头,她哭了好一会儿,两位公子并无欺侮之意,应该不是坏人。
她抽抽噎噎地说道:“妈、妈妈说、今日、我、我要去伺候胡公子的。”
半晌未曾开口的齐三这才说道:“准备迎客了。”
一听这话,好容易止住哭声的姑娘又哭起来,风游揉揉耳朵恼恨地瞪着始作俑者,这人不会好好说话?
屋里女子的哭声一阵阵飘出去,墙外偷听的月妈妈和管事相视一眼,长舒口气,总算是成了。
“妈妈,一会儿胡公子来了,咱们怎么交差?”
月妈妈不耐烦道:“让月影和月香去伺候。”
“她们两个……上回不是被胡公子撵出来了么?”
“楼里还有谁能从他手里逃生的,他再多来几回,楼里的姑娘都折没了!”月妈妈越说越气,“他若胡搅蛮缠就搬出齐三公子,尚书府还敢和齐国公府叫板不成?”
“是,是。”
边说他们边往外走,刚至连接内外院的长廊,迎面见胡公子气急败坏地往这边闯,“滚开!”
他推开拦阻的小厮,喝道:“敢放老子鸽子,生意不想做了!”
月妈妈收下怒火,换了副和事佬的容颜迎上去,“胡公子,您来了。”
“您这是做什么,奴家马上安排月影和月香去屋里伺候您。”
月妈妈挽上他的胳膊往外带,岂料手刚穿过他的臂弯就被甩出去,“你攀上齐三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我倒要去问问他一个养男宠的跑脂粉堆里做什么!”
“唉,唉,胡公子……”
月妈妈倚靠墙,朝拦他的人使眼色,众人会意,手里都松了劲儿,嘴上却喊着:“胡公子,不能再前了,齐三公子就在前边儿!”
胡忠行一听火气腾腾地往上冒,他本就肥硕,一使劲推开众人,哼哧哼哧喘着粗气往前奔,“你们怕他,我可不怕!”
他们的动静没能瞒过院里的三人,小姑娘抖如筛糠,躲在桌底下抱着桌脚,任风游怎么劝都不肯出来。
她是被卖进这儿的,来这儿的头一天就撞见胡忠行房里抬出来不成人样的姑娘,对他有本能的恐惧。
风游撸起袖子,怒视门口,他倒要试试这个姓胡的能耐。
与他相较,齐三镇定许多,他提起案桌上的酒壶,未等酒斟满,屋门被粗暴地撞开。
“齐三!你养得那些男宠都腻歪了?跑这儿来和我抢女人?!”
风游立时就提拳上去,齐三慢悠悠地开口:“胡公子吃醉了,花楼开门做生意,哪有抢字一说。”
胡忠行打了个嗝,满嘴的酒味儿遮也遮不住,他嘿嘿一笑,勾过齐三的肩膀,“你要女人也没用,改明儿我送几个清秀的小倌给你,这个就让给哥哥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