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正喝得高兴,小厮闯进来,对着肃王的方向拜下去,“王爷,王妃、王妃请您去趟。”
肃王举杯的动作顿了顿,而后‘砰’地一声,杯盏从掌心脱离,酒水晕开水渍,酒杯在桌面滚了好几圈才落到地上。
他神色紧绷,顾不得作揖就匆匆离去。
半夏……不会出事了吧……
见状,风游一愣一愣地,待人走远了才想起来发问:“表兄,肃王怎么了?”
夫人请夫君去内院,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么?他至于一副大敌当前的样?
齐三放下银箸,起身道:“天色渐晚,改日再请世子和肃王去舍下吃酒。”
风游神色古怪地望他一眼,是不是还少一个人?
齐三会意地笑道:“少不得风小将军做陪。”
相互作揖后,风游送齐三离开。
景嵘羽也离席去往内院,半夏是又中毒了吗?他已经让暗卫看守各处,能躲过明面上的守卫不稀奇,但要让暗卫也毫无察觉,难道歹人在肃王府挖通了秘道?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就被他压下去,肃王府是他带人督造的,而且肃王善兵道,没理由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挖秘道。
内院中,肃王说什么也要散尽府中所有人,他就不信,把人都赶走,歹人还能通过什么法子来害半夏。
景嵘羽到的时候,母亲正在劝说:“这话我从前就与你说过,无端引人揣测,陛下定是要问罪的。”
“我管不了那么多!”肃王直指院中,“这儿所有的进出口都有人把守,半夏跟前也有人陪着,已经防成这样都让奸人得逞,可见她本事不小!”
“我是赶下人又不是要杀他们!就算父皇问起,我还是今日这番话!”
他牛脾气上来了,景夫人劝也劝不动,只能将希望放在儿子身上,“你劝他吧。”
说罢,她将院子留给他们二人。
“我意已决,表兄不用劝我。”肃王扭头不看他,话说得没有任何转还的余地。
“我不仅是皇子,还是半夏的夫君,如今连她都护不得,还得顾忌旁人揣不揣测,他们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我懒得管他们!”
景嵘羽环视院子内外,他来时已召见暗卫,暗卫仍在,肃王安排的护卫又都是亲信,屋子里又有阿酒在,人到底是怎么悄无声息地潜进去,再绕过阿酒下毒的呢?
“阿酒怎么说?”
“说是剂量不大,但因为半夏服毒已经有一段时日了,稍一把脉就能诊出来。”
肃王忽然一拳打在廊柱上,又接上好几拳,将好好的木头打飞一块,他的火气才泻出不少,“还能怎么办……”
他背靠柱子滑到地上,肩膀垮下去,很是颓废地说道:“实在不成,我带着半夏换宅子。”
说完他苦笑地摇头,父皇赏的宅子,哪能说不住就不住!
纵使他道出其中原由,朝臣会放过他?
景嵘羽沉吟片刻,“你上道请安折子,就说半夏小产后思绪不宁,你带她回侯府小住一段时日。”
“能成吗?”肃王抬脸望向他,自打他和半夏成婚,为免朝臣议论他与臣下交往甚密,便鲜少去侯府,如今光明正大地小住,那些言官的唾沫星子不得淹死他和半夏。
“摆到明面上,旁人不管说什么都有陛下帮你兜着,再者半夏小产的原因,朝臣不知,陛下却是清楚的,他不会阻拦。”
“好,我这就带她回去。”
肃王一股脑从地上爬起来进屋子。
景嵘羽一手背到身后,对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胡尚书的事情刚过,这个节骨眼上,不会有不长眼的招惹侯府和肃王府。
与信王交好的言臣文官,也不敢闹得太过,申斥两句做做样子就罢了。
他所料不错,翌日,三五个文臣请奏陛下,斥责肃王身为皇子,与朝臣私交甚密,公然带着王妃搬去永安侯府,这是在公然抬举侯府,诸如此类。
庆元帝轻飘飘一句“朕一早应允,众卿不必再议”将这件事揭过去。
但搬离王府毕竟不是长久之计,总得想法子把那人揪出来才能安枕无忧。
常念的伤势大好,他和顾大夫还有看护他们的黑衣人移去别的院子,明翠把玉落院收拾出来,让肃王夫妇住下。
阿酒……被景嵘羽带回松苑,“你哪儿也不准去,松苑的空屋子众多,随你挑。实在不在我拿主屋给你换。”
说到底,只有一条:她只能在松苑。
阿酒拗不过他,将前几日事无巨细地告诉他,连屋子进过什么人,都用过什么东西,吃的什么,这些都未放过。
“晚上睡觉的时候我提着神儿,一夜醒好几回,没发现可疑的人啊。”阿酒越发疑惑,“进屋子的只有我、夫人还有明翠,没有旁人进来过,吃食也由我一一尝过,怎么还是中毒了呢。”
她长叹口气,“莫不是下毒的人会遁地之术?或者学话本子里,跳上房顶,揭开瓦片,用根竹竿对着半夏?”
见她越说越离谱,景嵘羽揉乱她的发顶,“又在胡想。”
阿酒抬头,澄澈的杏眼眨了眨,“除此之外,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法子了。”
茯草是一定要入口的毒,若是外敷之类的她都不用如此纠结,半夏入口的东西都经过她,严防死守成这样,歹人还能寻到机会……
而且歹人是知道他们在的,竟无半分顾忌,想必对自己的法子也是颇有信心,不然哪敢嚣张至此。
“侯府的护卫比肃王府更多些,尤其玉落院内外,半夏不会有事的。”景嵘羽把他先揉乱的碎发拢到她耳后,“肃王府的人会一批批送出府,母亲和贵妃已经在选人了。”
他们都知道此计是万不得已之策,但肃王不是寻常人家的儿子,要继承的家业也不是良田铺子,多少人盯着他,就是他的兄弟也是心心念念等着他出错,但总不能拿半夏的性命来试。
阿酒叹着气点头,希望此事到此为止吧。
玉落院中,肃王搂着半夏,“等府里的人肃清干净,我们再回去。”
“府内下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这……如此大的动静,惹来非议怎么办?”
肃王收紧胳膊,恨不能把她嵌入自身血肉中,“不会的,谁要胡说,本王就同他换宅子住!看他们谁敢!”
“惯会胡说八道。”
“没有胡说。我常常想,如果我不是皇子,只是京中家世不显赫的富家子,和兄长一同打理家中田产,他管账簿,我管事儿,待人接物也没那些规矩,这样你会不会更自在些,也不会沾上这些事儿。”
肃王的声音越来越低沉,“那时候,你还会嫁给我吗?”
“嗯……”半夏故意逗他,晾他好一会儿才道:“还是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