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说的都已经说了。”尹先生木木地开口。
“那不能说的呢?”
景嵘羽显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先生还没有回答之前的问题,你到底是想保阿酒活,还是想让她死。”
尹先生死灰般的眼睛恢复一些神采,“世子爷不打算保她了?”
他艰难地扯起嘴角,苦笑道:“也对,只要世子爷开口,哪家的高门小姐会不点头呢,自然不是非她不可。”
“侯府再想保,也防不住你们从缝里钻进来,阿酒的软肋被你们拿捏得清楚明白,她一介弱女子,如何能躲得过?”
提到阿酒的时候,景嵘羽面上的寒冰融化了一瞬,露出些许温情,但吐出的字仍旧如冰碴子,让听得人既痛又寒心。
“她到现在都不知她的真实身份,先生瞒得那样紧,那些人难道会和先生一样为她着想吗?”
感受到手下的人在颤抖,景嵘羽继续道:“恐怕他们逼不得阿酒早些知道实情,那样,她就能真正为他们所用。”
“先生想看她崩溃无依的模样吗?”
尹先生启唇,却没发出一个声儿来,倒不是景嵘羽仍扣住他的咽喉,这会儿景嵘羽不过虚虚环住罢了。
他的喉咙像被人装进麻袋里,口子还被打了个死结。
良久,他才挣开一丝缝隙,“不……不……”
景嵘羽彻底松开手,追问道:“背后谋划一切的人是谁?”
尹先生旋即粗喘着气回:“他见我从来都裹得严严实实,但他的声音我记得,在宫里,我曾听到过一回,他们唤他,洪、内、监。”
景嵘羽眉眼跳了跳,“阿酒会感激你的。”
说罢,他转身离去。
洪内监,他曾侍奉过李昭仪和‘秦昭仪’,碰巧阿酒和肃王出事又与这两位脱不了干系。
“呵呵,洪内监。”景嵘羽勾起唇角,一字一字轻喃道。
走出水牢,四周除了风吹树木的‘沙沙’声,其余什么声都听不见。他缓缓抬头,来时还是乌云遮月,去时乌云已如一盘散沙,根本遮不住皎洁的月光。
次日
阿酒照例起个大早,今日得去城外。
推开门就见眉眼含笑的景嵘羽,一身常服,想来今日是休沐了。
“用完早膳我送你去城外。”
不等她拒绝,明翠已领人将膳食放在凉亭的石桌上。
景嵘羽朝她招手,“微风和煦,我们换个地方用膳。”
哪里是他想换个地方,不过是怕她不肯再进正屋罢了。
凉亭内,景嵘羽如往常一般给她夹菜,“再过两日就是你的生辰,是想请人来府里玩儿还是一起去墨涟阁?”
阿酒顿了顿,要不是得他提醒,她倒真忘了此事。
“来府里吧。”
她应道,整个京都也就和那三五个人说得上话,来府里说说话便算过了生辰。
景嵘羽唇角的笑愈来愈深,“也好,府里院子大,摆上十几桌也不嫌挤闷。”
十……几桌?
阿酒目带狐疑,“郑少夫人有孕是不便来此的,半夏、晚棠会来,算上她们带的家眷,两桌尽够了吧?”
“哪里会够?”景嵘羽看向她的眼神充满宠溺,“及笄合该操办的,那些不相熟的人家不请也无妨,姑母早就传过话,连宫人都拨了些许,今日就该到府准备了。还有惠阴郡主,舅母一家。与母亲交好的人家也得请上一些,你说说两桌哪够数的。”
阿酒惊得手里的勺子差点拿不稳掉到地上,七算八算的竟就多出这么些来?
“你不用操心,母亲很早就开始准备了,再加上宫里拨来的帮手,出不了差错。”
她哪里是怕旁人出错,她是担心自己个在人前出错。
“郡主和贵妃来也就罢了,怎的还有别的妇人呢?”阿酒小声表达不满,及笄礼这种宴席她们自然是要备礼的,她都不认识,怎好平白收礼,若不收,又得被人议论小家子气,真真是为难。
景嵘羽笑得开怀,“肯定是想来见见你。”这个未来的世子妃,他在心里紧接后半句。
瞧她一脸苦恼,他打趣道:“若你如此烦闷,是我的不是。一会儿我就去同母亲说,叫她让秦嬷嬷去其他人家支会一声,只说是我不想让她们来,可好?”
闻言,阿酒急了,谁会信啊,“不,不,不,递出去的帖子哪有收回来的道理,哪里就烦闷了,我是怕自己礼行得不够周到,叫夫人和、和侯爷面上无光。”
景嵘羽佯怒道:“怎么不知道担心我呢?”
阿酒嘴快道:“我本就是从原州来的毛丫头,从前世子爷带我出入宴席,旁人早就议论过了,再议论世子爷也没什么趣味。”
“惯会哄人!”他刮了下她的鼻子,“吃好了就出发吧。”
存了一夜的不安、疑虑早被几句话磨得干干净净,阿酒浑身说不出的轻快。
马车轻摇,晃得她脑袋迷迷糊糊的,恍然间又想起云十三娘的话,“看来姑娘想试试我们的能耐。”
阿酒猛地惊醒过来,后背止不住地冒冷汗,“大理寺的人救不出来了,对不对?”
话说出口,她已经后悔了。
既收不回来也不能装作没说过,马车内就他们二人,她又坐得板正不好再装睡,只能硬着头皮朝景嵘羽看过去。
触到她的眼神,景嵘羽的心忽地被人揪了一下,那疼不过一瞬,但却让人久久不能忘怀,“我不想骗你。”
“阿酒,还信我吗?”
阿酒点点头。
“陛下迟迟没有下旨意斩杀,也没有让人审讯,更不让皇家的人踏足大理寺,也许,陛下并没有想杀人,既如此,早晚有一天,南星会被放出来的。”
“我师父呢?”
阿酒咬咬唇瓣,“那个妇人说她看见关在囚车里的师父了。”
“穆师父进京时确实是被押进来的,但在进大理寺前已经失踪了,此事是信王亲口所说,我也向苏少卿打听过,确实如此。”
景嵘羽往她那里挪了挪,“你师父有法子逃走,这会儿定躲得好好的,至少那些人没有找到他,不然怎么会冒险惊动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