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禾自嘲的笑了笑,“姑娘见过那日的情形,你说我还能做谁的主呢?”
“忠勇将军和少夫人之间的事,阿酒做为外人不便多言,但有一事将军确实没有说错,那首饰盒不是致使少夫人小产的原凶,”阿酒掰过她的肩膀,看到她阖紧的眼角滑落两行清泪,不由顿了顿。
“少夫人气的并不是没能要韩芸的命,就算将军真的杀了韩芸,少夫人也不会高兴起来,少夫人气的是将军,气的只有他而已。”
语毕,舒禾沾了水汽的睫毛微微颤动,良久才启唇瓣,“连你个局外人都看得清楚,他却不知道……”
“当局者迷,难道将军一时不知,就值得少夫人磋磨自己的身子吗?少夫人应当先顾好眼下,等把暗地里使坏的人抓住,少夫人给未曾谋面的孩儿报了仇,再去想和将军的以后不迟!”
她的话一下子击到了舒禾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她看着舒禾缓缓睁开眼,“真能抓到吗?”
“就算翻遍整个江府,我也帮少夫人把他揪出来!”她扶舒禾坐起来,“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她翻开衣箱,找了件丁香色的齐腰襦裙替舒禾换上,净面后帮她重梳了发髻,手艺虽比不上明翠,但总算让她看起来有生气了些。
阿酒搀她出了屋子,坐至院廊下,正巧看到江雪汀带下人进来,“你略坐会儿,我先去瞧瞧。”
说完,她行至院中,从她们面前一一走过,两个年长些的嬷嬷,两个年轻些的丫鬟,“平日能进出少夫人屋里的就你们四人?”
着苍色衣裙的嬷嬷福礼说道:“回姑娘的话,是只有我们四人。”
“那能进出少夫人屋里的东西也是你们四个送进去的?”
话落,四人齐齐跪下来,“婢子们不敢乱拿东西,送的都是寻常的吃食罢了。”
“我没说你们拿东西,只是寻常一问罢了,你们都起来,跪着我还怎么问话。”
她虽这么说了,她们一个也没起来,阿酒有些无奈的看向江雪汀,在这儿,能指望得上的也就她一个。
只一眼,江雪汀就会意了,随即冷冷的开口,“照她说的做。”
语毕,地上跪着的四人立时起身,瑟缩着肩膀,似是极怕江雪汀的样子。
“少夫人从营地回来后一直没出屋子?你们呢可有再进去过吗?”
还是先前说话的嬷嬷回话,“少夫人自回来后没再出过屋子,奴婢几个再进少夫人屋子的只有婢子一人。”
“嬷嬷是伺候少夫人最久的一个?”
“是。”
阿酒点点头,“那少夫人小产后呢,也只有嬷嬷一个人进过少夫人的屋子?”
“那时候不止奴婢一人,老夫人和夫人都派人来探望过。”
“好,你们先回去吧,嬷嬷留下。”
阿酒独留下她,是因为她是她们当中最忠心的一个,单看她衣着的颜色就能看出来,其余三人着的虽不至于大红大紫,却也是着粉戴黄的,只有她一人着的是素色。
阿酒笑了笑,“说了半晌话,还不晓得该怎么称呼嬷嬷。”
“姑娘客气了,进府时,老太爷赐了个秋字。”
“好,秋嬷嬷,那你仔细想想,少夫人小产后有没有去过哪里,或者见过什么人,此地或此人是少夫人从营地回来后没去过没碰上的。”阿酒并不急于催促她,请她去廊下坐。
“这,容奴婢好好想想。”秋嬷嬷细细回忆起来,好一会儿脸色突变,有些为难的看着面前的三人。
“是夫人?”江雪汀语气极淡的说道。
秋嬷嬷一听慌得站起来,“不是不是!怎么可能是夫人!少夫人怀的可是将军的骨肉!”
江雪汀冷冷的瞟她一眼,“既不是,你作这副表情做甚,你这么慌张又做甚。”
“奴婢,奴婢……”
见她一副有话不敢说的样子,阿酒让她坐下,安抚她道:“嬷嬷,有话尽管说便是,到底是与不是,总得先说出来,让大家一起合计了才好作定论。”
“是,是,夫人素来信佛,是以少夫人入府后,夫人会隔三差五的请少夫人去小佛堂里陪着诵经,少夫人有了身孕,夫人不便再请少夫人走动,是以隔几日就差香云姑娘过来,每每都会捎上小佛堂的熏香和经文,说是夫人的一片心意。”
接着又添了一句,“那香奴婢闻过,味道极淡,就是普通的安神香,听香云姑娘说,那香是夫人调过的,为着少夫人还特意把里头的檀香给去了。”
至此,阿酒心里已有定论,少夫人身上的那股麝香味本就不浓,想要伤她身子定要徐徐图之,小佛堂再加上三不五时送来的熏香正巧符合这个条件。
可对着舒禾,她说不出口,想了想她才说道:“能想个法子拿下香云吗?”
事情要求个明白,总要走出这一步的,阿酒说完眼神时时留意舒禾的反应,真怕她一时撑不住就此萎靡下去。
只见舒禾轻讽的笑了几声后语带哀求,“雪汀,你素来有法子,你帮嫂嫂这个忙好不好?”
“万事有我在,”江雪汀把她从椅内扶起来,嘱咐秋嬷嬷,“嬷嬷去做些吃食来,就在禾院的小厨房做。”
转而带舒禾进屋,“嫂嫂先去睡会儿,等吃的做好了你用一些,入夜以后,一切方定。”
阿酒看她进屋后又出来去小厨房,挑了几样菜式和秋嬷嬷一道做,都是些适宜养胃做起来又不十分耗时的。
“阿酒姑娘在看什么?是觉得我这么坏又冷血还能对一个人这么好,很不可思议是不是。”江雪汀望着她轻笑出声。
她的笑不是自嘲也不带讽刺,好似她说的人不是她自己一样。
这般坦然倒叫阿酒不好接话,只能转了话头,“少夫人是头一个得你真心相待的人吧。”
“那你可猜错了,我真心待过很多人,只是他们都不在了,在世的就留嫂嫂一人,所以啊,我得加倍的对她好。”
说话时,小厨房已升腾起一片热气,她隐于其中,阿酒看不清她的表情,眼看着热气将那抹霜色完完全全的兜住,她才发现——原来江雪汀今儿着的也是素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