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日申时，我在老地方恭候公子大驾。”
常念凝眸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握在刀柄上的手指泛起青白，直至她的背影彻底消失，他的手下依旧没有动作。
现下，他脑子里只剩两个字，晚棠！
要是她知道了怎么办？她知道他不光彩的过去，知道他就是出手伤她的人怎么办？
她还能接受他吗？楚府又能接受他吗？
想着这些，他浑浑噩噩的离开巷道，漫无目的走着，走了许久，他眼角余光中的景致莫名有点熟悉，定睛一看，他就站在侯府门口。
“常护卫，恭喜啊。”守门的护卫笑道。
玉落院门前发生的事叫不少丫环婆子瞧见了，未等他们出侯府，此事已在侯府内传得人尽皆知，不过秦嬷嬷俱已招呼过，严禁外传。
常念拱拱手走进去。
这一路所遇的丫环仆从，无一不在看到他后抿嘴偷笑，常念瞥过几眼后没再当回事，径直回去玉落院。
回去的头件事就是向姑娘告假一日。
“左右我这里无事，你多歇几天也不打紧。”
常念步出门外前，一脸认真的朝她拱手行礼，“姑娘于常念有救命之恩，此恩今生恐报不完，若有来世定当续报。”
“得得得，”阿酒轻笑道：“你和晚棠好好的就当是报我的恩了，去吧去吧。”
韩府是文臣家邸，府中护院自不比武将家的森严，常念一身夜行衣如猫儿一般轻巧的跃过韩家的院墙。
他在暗处寻摸一会儿后已至韩氏所在的祠堂外，等外头候着的下人一离开，他轻手轻脚的走出来。
周围太寂静了，常念刚要至韩氏身后，她的声音立时传来，“是你杀了我的女儿吗？”
常念戒备的看向四周，陷阱？
“不用看，祠堂内外只我一人，”韩氏从蒲团上起身回望他，“是你，杀了我的女儿吗？”
“是。”
韩氏微微点了点头，原本在指间转动的佛珠停摆了下来，“始作俑者是韩芸对吗？也是她派你来的对吗？”
“是。”
话落，韩氏彻底闭上眼，半晌后缓缓说道：“是时候了，你动手吧。”
“得罪了。”常念一掌劈晕她，扛起她翻了出去。
老地方是清河巷的花影楼，那里人多眼杂反不易惹人觉察。
常念要的雅间儿还是原先二楼尽头的那间，他环抱着刀坐等约定的时间。
他那一掌用了些力道，是以韩氏没那么快醒，他用绳绑好她的手，绳的另一端系在床架上，总归是跑不了。
天亮之后楼里的吵闹声渐消，韩氏醒过来的第一件事不是惊叫，环顾所处的环境之后，她问道：“韩芸呢？她不来见我吗？”
常念随手拿了个馒头置她嘴边，“申时。”
韩氏没再吱声，吃了几口后继续闭目养息，许是等待太过难熬，她主动开口：“娇儿死的时候痛吗？”
“我下手很快，转瞬之间。”
“她死的时候，看清韩芸的真面目了吗？”
常念顿了顿，“嗯。”
话落，韩氏喃喃道：“那就好，到死是个明白人就好。”
从昨儿至今日，她没有一声指责质问，常念亦没有道歉，他们俱明白，都太轻了，质问太轻了，道歉亦如是。
接下来，雅间彻底陷入沉静，直至耳畔再次听到外头奢靡的动静，常念才睁开眼。
申时就要到了。
门从外朝内打开，着玄色斗篷的韩芸进来，看了看常念，转而将视线投到榻上的人身上。
“女儿从营地回来好几日了，母亲怎一次也没再过来江府，要知道母亲之前可是三天两头都要去探望女儿的呢。”
韩氏冷冷的瞟她一眼，声音控制不住的颤抖：“你为什么要杀娇儿，她一直，一直敬你是长姐，拿你当榜样，觉得你有千万般好，京都哪家的世家千金都比不上你，你为什么要杀一个这样的妹妹！”
“怎么母亲竟不知吗？”韩芸反问道，“我的生身母亲是父亲的原配妻子，你是继室，我自小受祖父教养，礼仪文才样样不落人后，可你想做什么？你要我去做肃王的妾室，却想把你的亲生女儿嫁给大殿下为正妃，你不是偏心，你是没有心！”
“就为这个你要杀了她！错既在我，你冲我便是！她还未及笄，她还是个孩子！”韩氏昂起上半身怒吼道。
韩芸将她按回去，手撑在她的肩膀上，“孩子？是啊，她是母亲的孩子，母亲明明晓得她对肃王的心意，何以要乱点鸳鸯谱！娇儿就是晓得母亲根本不懂她，所以才会求到我头上，母亲方也说了，她对我好，我自然要回报她，我是想成全她和肃王的，可她偏不听话，偏要在不该醒的时候醒过来，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你是不是想骂我狠毒？”韩芸俯低身子，强迫她与自己对视，“我再狠毒能比得过母亲？母亲怀疑我恨毒了我，偏又对我嘘寒问暖，装出一心为我好的模样。
那段日子，我差点，差点就想向你坦白，请求你的宽恕，你知道吗，我在心里头发誓，要补偿你，补偿你失去亲生女儿的痛苦，所以日后，我便做你的女儿，我会比娇儿做得好，要一辈子孝敬你。”
说到最后，韩芸猛的转过身，用背对着她，声音透出一丝落寞，“可你又是怎么做的，你给了我两个装了麝香的首饰盒，陷害我谋害少夫人，你想让我死！就在我满心想对你好的时候，你想的……竟是要我死……”
“若你当时真的不愿嫁给肃王，你为何不直言明说！以你父亲的才能根本保不住韩府的荣耀，唯有依靠你们姐妹，娇儿处处不如你，若她嫁去肃王府，不出月余便会被彻底厌弃，可你不同，你聪慧貌美，要讨肃王的欢心并非难事……”
韩芸打断她，“母亲的话说得如此好听是怕我会杀你吗？”她再度转过身，手里添了把匕首，“我原是想让他送你上路，和娇儿一样，可想了想，母亲骗得我好苦，只能由我亲手斩断你我的母女缘份，往后我便能安安心心的乐得自在。”
“好，好，也是时候了，你对娇儿都能狠得下心，更遑论是我！”说完韩氏闭上眼，一副任她打杀的模样。
韩芸高举起匕首，就要落下之时，腕间忽的感到钝痛，还未等她回过味，‘嘭’的一声，她手里的匕首被什么东西打到，斜插进墙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