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半夏起了个大早,吩咐小厨房做些利于伤口恢复的汤品,等明翠来时,她俱已准备妥当,跟着去了偏院。
天已浮白,她跟从院里出来的阿酒撞个正着,“殿下还好吗?”
阿酒顿了片刻,视线在她和屋里来回扫,神情复杂莫名,“你看到就知道了。”
闻言,她险些站不住,幸得明翠扶了一把,稳住身形后,她三步并两步地往里赶。
不会吧……
径直闯入内室,陈牧野半个背裸露在外,比食指稍长的伤口皮肉外翻,其周围生了一圈血泡。
怎么会这么严重!
“阿酒怎么说的?”
明翠回道:“毒性暂时稳……”
“我不要听你昨天说的那些!”她疾言厉色地吼道:“能治不能治,什么时候能治好?”
明翠福身回道:“自然是能治的,就是毒性有些霸道,治好的话得多过些时日。”
趴在榻上的陈牧野接过她的话:“阿酒的医术不用担心,就是府内得先交给你了。”
“新添的下人陆续到了,内宅之事非你所长,姑母会派秦嬷嬷去协助你,尽管把杂事都交给她,你多歇息。”
他都这样了,还句句不离她,心底的酸涩感立时涌上来,半夏蹲在榻前,想碰一碰伤口又怕弄疼他。
手指横在半空中,不知如何是好,和她的乱糟糟的心绪一样。
“我,我不疼。”
陈牧野额头的汗顺着下颌滴到枕头上,她的心里像被砸出个洞一样疼,她手腕转换方向,微微颤抖的指腹擦掉将要落下的汗珠,“好,府里的事交给我,你好好养伤。”
她留下来陪了会儿,直等到陈牧野喝完药睡下后才离开。
明翠送她回去,“劳烦姑姑准备马车,我今儿就回王府。”
“王妃不再多留几日?”
她走出院子,目光一直落在陈牧野待在屋子,眸中闪动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不了,秦嬷嬷年纪大了,不好叫她一个人操心。”
“王妃有心了,奴婢这就去准备。”
不多时,她坐上去肃王府的马车。
明翠将人送走再回来,阿酒才赶去偏院处理他的伤势。
先前是用银针封了附近的穴位,才会让伤势看起来那么严重,陈牧野额头的汗却不是假的,一半因为心虚,一半因为疼。
阿酒施过针后,再挑开血泡,最后再洒上金创药,她再抬头已是一个时辰后。
世子爷昨儿找到她,开口便是要做假伤口,不计后果,但一定要看上去是真的,连像都不行。
细问之下她才得知原来住在侯府的半夏多半是假的。
如果她是假的,那许多不通之处就能说通了。
先是莫名其妙再三中毒,后是性情喜好大变,她是假的,那真的呢?
世子爷说半夏还留在王府,可假的回去了,还能让她活吗?
阿酒找到他,“她回去了,你知不知道。”
见他还在不急不忙地泡茶,阿酒更急了,“半夏有危险了!”
景嵘羽笑了笑,示意她过来坐,“她不回去,我们怎么能找到半夏。”
她稍一想便明白他的意思,可……
“会不会赶不及?”
杀心一起,要杀一个人不过眨眼之间的事,半夏能被她拘到现在都没有任何人发现,肯定用不了武功,更有可能她如同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阿酒将最坏的情形甩出脑海,望向他的眼神写满了犹疑,“世子爷不去吗?”
“外男不便插手王府内务。”
“可秦嬷嬷她……”她都这把年纪了,真叫她发现马脚,也只能去喊人帮忙,哪里来得及呀。
后面的话遛到嘴边,但她觉得有点伤人,便又咽了回去,只用一双幽怨的眼神看着他。
景嵘羽刮了下她的鼻梁,语气充满宠溺,“又小瞧人。”
“嗯?”
“你只管在府里等好消息。”
肃王府
半夏原以为她来得早,孰料秦嬷嬷早早在府外候着,行礼后迎她进府,拿着名册讲解一路,什么样性子的人适合在府里做什么差事,哪些人是断断不能重用,只管派他们去粗活,等过些时日随便寻个错处打发去庄子。
她听了一路,不免觉得乏味,“看来嬷嬷已经安排妥当了。”
秦嬷嬷当即屈膝行礼:“老奴惶恐,老奴哪敢插手王府内务,只是来时,夫人吩咐老奴将内务要点俱一说与王妃听,不得藏私,这才多说了几句。”
半夏扶起她,“嬷嬷多心了,我是觉得这些内务由嬷嬷操心甚好,我也省些麻烦事儿。”
“这……”秦嬷嬷顿了顿,“越俎代庖的事万万使不得,夫人和贵妃交代了,此番由王妃作主,老奴在旁提醒一两句即可。”
“府中下人已在前院跪候王妃。”
半夏眉眼堆叠起不耐,但万事兼备,只差她这缕东风,倒是不得不去一趟。
府中下人的信息皆在名册之上,适合什么差事也都在旁标了出来,她只管端坐上首,一个一个念出来就是。
一两百号人念完已是用午膳的时候,秦嬷嬷体贴她劳累,遂将膳食搬到前院,她随意用了几口,借口劳累便要回内院去。
走了几步,发觉后面跟着的人,她眉头蹙了蹙,不悦道:“嬷嬷怎么还跟着?”还有几个面生的丫头是怎么回事?
秦嬷嬷施礼道:“这几个是王妃钦点贴身伺候的,老奴怕她们弄不懂王妃的喜好,日后冲撞就不好了,是以让她们跟在后面多看多学。”
“不必了,我没那么大的规矩,”半夏语气不善,“而且我不喜人近身伺候,她们既为内院女使,能端茶送水,看护好花草就成了。”
她毫不留情地下逐客令:“我乏了,嬷嬷请自便。”
“恭送王妃。”
秦嬷嬷留在原处,未再上前一步,直到耳边听不到脚步声,才折身离开。
领了差事的下人四处走动,头一天显得有些乱,相比之下,内院要静许多,许是她说的话秦嬷嬷会意了,自打入内院,除了守在院外的,院中鲜少见到女使。
半夏轻车熟路地去主屋,屋内整洁依旧,一点儿也瞧不出许久未有人住的样子。
她摸了把最易藏灰的架子角落,轻笑一声:“也不是没有人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