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酒悬着的心刚要落下就听她道:“连信王交上去的证词都没提及的消息,你却知道了。”
她循循善诱:“阿酒啊,是谁告诉你的。”
“我、我、我无意中听来的。”阿酒捧起茶,杏眸转个不停,掌心泄出不少虚汗。
江雪汀没再逼她,“行了,你在府里候我消息吧。”
“记得和门房说一声,”她扶着后腰往外走,“这一身够累的。”
阿酒想送她出府,被她拦回去,“不用送了,毕竟在外人看来,我是来找麻烦的。”
阿酒:……
改由明翠送她出府,拐出松苑后,江雪汀松开扶腰的手,“带我去见你们世子。”
她语气平淡却透着不容拒绝的命令。
明翠下意识推拒:“世子有公务要忙,况且……”
况且信王妃与世子爷男女有别,不便私下相见。
后面的话不消说,她们二人均懂。
江雪汀冷哼一声,急道:“事关你们姑娘,你自己拿主意。你可要掂量清楚,若你们姑娘出了事,世子会不会拿你问罪。”
她鲜少这样疾言厉色,又关于姑娘,明翠不敢耽搁,当即带她去偏院。
江雪汀将前因后果一说,景嵘羽的眉峰越蹙越深,“世子想让我怎么说?”
江府关的刺客自然和前些日子入大理寺的人是一伙的,她能诓骗阿酒一阵,但拖不了多久。
在她再见阿酒之前,心怀不轨之人再与她说些什么,阿酒哪有不信的。
景嵘羽想了想,“江府关着的不是原州人士。”
“那我明白再来。”
这件事世子既已知晓,后续事宜他定会安排妥当,不用她再操心。
待她走后,景嵘羽唤来明翠,“这两天都有谁见过姑娘?”
“这两日?”明翠思索了一阵,“并无旁人,就是今日别庄,肃王妃与姑娘说了会儿体己话。”
既然是体己话,说明只有她们二人。
半夏?
景嵘羽沉吟片刻,“你先下去,若她再来,你多留意些。”
“奴婢遵命。”
肃王夫妇这几天就要搬回王府去了,要忙的事儿可不少,应当不会再来松苑吧。
夫人张罗换了王府一大半的下人,还是有少许没顾上,差事肯定是要重新安排的,王府那么些下人,可不得劳心费神么。
玉落院中,肃王伏在案桌前,对着堆成山的案册顿觉头疼,姑母说要他们自己选合眼缘的近身伺候,可挑选的范围未免太广了。
要不就闭着眼睛翻,翻到哪页就选哪个,省得一个个看。
再或者……
陈牧野偏头,望向小榻前看书的人,“半夏,你有没有喜欢的?需要特别注意的?”
半夏头也不抬,“殿下拿主意吧。”
换成平常,他不会问,半夏是男儿心性,从不挪半分心思放在内务上。可那件事过后,她心思倒细腻起来,越发有女儿姿态。
埋头看书的半夏耳畔传来窸窸窣窣地响声,猛地抬头,眼前出现憨厚的俊颜。
不等她嗔怪,陈牧野挤上小榻,半搂着她夺过书,“看得这么认真,我也来瞧瞧。”
他扫了几行字,转而看向书封,“游记?”
半夏啥时候有耐性看这种文绉绉的书了。
再抬头,他看向半夏的目光闪动着犹疑,总觉得她的眉眼蒙在一层薄雾之下,有时能看清,有时又不能。
好比现在,她面上不露异样,但脊背僵直,双袖微微发颤,怕他?还是厌恶他?
陈牧野扶正她的肩膀,鼻尖靠近她,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愈来愈近,直到呼吸纠缠到一起,她鸦羽般的睫毛如刚被擒住的小鸟,扑扇不停,末了,小鸟放弃挣扎。
她闭上眼睛,等待呼吸被掠夺,可他如烈阳般的气息没再进一步,良久,半夏睁开眼。
前一息还在面前的人不知何时退到案桌前,好像他根本不曾来过一样。
“那我随便选了。”
陈牧野圈出留用的人名,拿上册子赶往偏院。
他本可以不跑这趟的,但近来总觉得不对劲,又说不上来具体哪里,是以他到偏院后的半个时辰里,一直长唏短叹,满面愁容。
“我现在特别后悔没早些请阿酒到府里,也不至于让半夏被人害成这副模样!”陈牧野边捶脑门边悔恨,“大意了,真的大意了。”
景嵘羽轻笑道:“我瞧着半夏的性子变了不少,如今走出去,才是王妃该有的样子。”
“唉……”
“我倒宁愿她还似从前那般没心没肺,自打出事就没见她笑过。”
“阿酒刚去府里诊断的头几天,那会儿她刚失了孩子都没这样过,还是事情的后劲儿太大,生生叫人转了性。”
景嵘羽收起笑,“半夏什么时候不对劲儿的?”
“也就是青衣败露前后吧,我也记不清了。”
陈牧野又是一阵挠额头,“表兄,你说半夏会不会永远都走不出来了。”
“娶妻娶贤,”景嵘羽看向他的眼神充满取笑,“你算是特例了。”
“你也不用过于担心,她现在身子无碍,多带她去从前玩儿过的地方,让她疯玩几场,爱闹腾的半夏自然会回来的。”
陈牧野一听,觉得甚有道理。
自打半夏嫁进王府,皇室规矩在那儿摆着,她就鲜少出门了。
没出嫁前,她最喜欢去什么地儿来着……花楼吃酒!
来时他唉声叹气,从景嵘羽的屋里出来,可是昂首挺胸,兴致勃勃的。
入夜后,用过晚膳,陈牧野神秘兮兮地拉半夏入内室,“快换上。”
她的视线在触到榻上放的男子衣袍时,不解道:“殿下何意?”
“快换下,我们出去热闹热闹。”说着陈牧野推着她向前,“老在府里闷着,人都给闷坏了。”
“我在外面等你,你快些。”
一盏茶后
侯府的角门走出两个气质出众的少年郎,两人并排而行,走在外侧的高大威武,内侧的清秀儒雅,很快,两道身影融于喧华的长街,和熙攘的人群难分难解。
行了半晌,他们拐进清河巷,半夏拉住身侧人的衣袖,“殿下来这里做什么?”
陈牧野搂过她的肩膀继续朝内走,“你不用拘着,咱们就和从前一样,来这儿听曲儿赏舞,小酌几杯,没人发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