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在WEA下榻的酒店门口停下。
唐文付钱下车，站在旋转门前，抬头望向他和司小夏房间的那扇窗户。
上午九点多的阳光透明而刺眼，将整栋建筑照得一片惨白。
他仿佛能穿透墙壁，看到房间里的情景——司小夏可能刚醒，或者正在洗漱，也可能……正等着他。
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每一次搏动都带来窒息般的闷痛。
他深吸一口气，那带着阳光味道的空气吸进肺里，却冰冷刺骨。
他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才推开了那扇沉重的旋转玻璃门。
刷卡，开门。
预想中的质问、愤怒、或者担忧的询问并没有立刻出现。
房间里光线充足，司小夏果然已经醒了。
她穿着舒适的居家服，半靠在床头，柔软的枕头垫在腰后，正低头看着手机屏幕，手指在屏幕上滑动，似乎在打游戏。
听到开门声，她仅仅是抬起眼皮，淡淡地瞥了唐文一眼，那眼神平静得如同深秋无风的湖面，没有任何波澜，甚至没有一丝惊讶，随即又垂下眼帘，目光重新落回闪烁的手机屏幕上。
仿佛他只是出去买了份早餐，而不是彻夜未归。
这平静，比任何狂风暴雨都更让唐文心惊胆战。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张力。
他僵硬地站在门口，像一尊被罚站的石像。
宿醉的头痛、身体的疲惫、内心的愧疚和恐惧，如同无数条冰冷的藤蔓缠绕着他，越收越紧。
他身上的酒味在安静封闭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浓烈刺鼻，像无声的控诉。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司小夏依旧沉浸在手机游戏中，屏幕的光映在她平静无波的脸上。
唐文内心的挣扎达到了顶点。
逃？能逃到哪里去？
瞒？
在她面前，这无异于自取其辱。
最终，他迈开了灌了铅般的双腿，一步一步，沉重地走向那张大床。
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他在司小夏的床边缓缓坐下，床垫微微下陷，发出轻微的声响。
“干嘛？”司小夏终于再次抬起头，暂停了手里的游戏。
她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扫过他布满疲惫血丝的眼睛，扫过他微皱的衬衫，最后落在他紧抿的唇上。
“去哪里疯了，怎么一晚上都没有回来。”她的语气平淡得像在问今天的天气，听不出丝毫责备或担忧，只有一种纯粹的、等待答案的询问。
甚至嘴角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就是这双眼睛！
清澈，平静，没有任何怨怼，甚至带着一丝他熟悉的、惯常的纵容。
这双眼睛像一面纤尘不染的镜子，瞬间映照出他灵魂深处所有的肮脏、狼狈和不堪。
那用自责和强装镇定垒砌起来的脆弱防线，在这平静目光的注视下，如同被阳光照射的冰雪，瞬间土崩瓦解，消融殆尽。
巨大的羞愧和绝望如同海啸，瞬间将他彻底吞没。
“对不起，夏夏。”唐文的声音彻底崩溃了，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和浓重的哽咽，仿佛从灵魂深处撕裂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