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你？”司小夏的声音带着晨起的微哑，像蒙着薄纱，尚未穿透宿醉的迷障。
她半靠在床上，睡裙肩带滑落些许，露出精巧的锁骨，惺忪的睡眼带着茫然，慵懒地打量着床边那个仿佛被暴风雨蹂躏过的身影。
唐文像一株被连根拔起、随意丢弃的植物。
精心打理的头发此刻纠结缠绕，几缕汗湿的额发紧贴在苍白的前额上，眼底淤积着浓重的青黑，是熬干了的夜与挣扎的痕迹。
衬衫领口歪斜着敞开，昂贵的布料皱得不成样子，下摆一半塞在皮带里，一半狼狈地耷拉着，仿佛经过一场无声的搏斗。
最刺眼的是胸前那片深色污渍，边缘晕染着可疑的暗红，在晨光下泛着粘腻的光，是酒液，还是别的什么凝固的印记？
“我……”唐文喉咙滚动，干裂的嘴唇翕动着，试图拼凑一个合理的解释，一个关于昨晚失联、关于此刻狼狈的叙事。
然而，就在他抬眼对上那双慵懒眸子的瞬间，所有预备好的词句都冻僵在舌尖。
司小夏的眼睛半眯着，那慵懒之下却潜藏着一种近乎冷酷的洞察力，像初融的雪水，冰冷而清醒，将他从头到脚浇了个透心凉。
她看得太清楚了，每一个狼狈的褶皱、每一缕混乱的气息，都无所遁形。
果然，司小夏的目光如同探针，扫过那片污渍，掠过他敞开的领口深处隐约可见的指甲划痕——一道细长、新鲜的浅红。
她小巧的鼻翼不易察觉地翕动了一下，空气中无形的颗粒仿佛被她的嗅觉捕获、放大。
一股浓烈到呛人的酒气率先扑来，那是酒精在胃里翻腾发酵后的酸腐味道，足以熏倒人。
然而，更令人心惊的是混杂其间的另一缕气息——一种带着强烈侵略性的香水味，熟悉而又陌生，丝丝缕缕，顽强地缠绕在唐文的衣领、发梢，甚至他急促呼出的气息里。
这气味，像一根冰冷的针，猝不及防地刺破了司小夏混沌的晨间意识。
唐文几乎从不这样失控。
司小夏的心沉了下去。
交往近一年，他的自律刻在骨子里。
即便是避不开的应酬，他也总能在界限边缘站住，带着一身克制的酒气归来，眼神尚算清明，甚至还记得给她带一小块巧克力。
他懂得界限，也珍视清醒。
可眼前这个人，浑身散发着毁灭般的颓唐气息，仿佛昨夜不是饮酒，而是被酒精的洪流彻底卷走、摔碎在某个黑暗的岸边。
这失控的狼狈，这陌生的、浓烈到的香水味……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猛地捅开了记忆深处那扇尘封的门。
眼前唐文失魂落魄的样子，竟与记忆深处那个模糊的夜诡异地重叠了。
同样是烂醉如泥的躯体，同样混乱不堪的气息，同样将一切搅得天翻地覆后的茫然与狼藉。
那一晚，也是酒精作祟，烧毁了理智的堤坝，让两个同样孤独迷茫的灵魂在混沌中撞向彼此，酿成了无法挽回的错误。那个错误，像一道隐秘的疤痕，横亘在他们关系的起点，成了日后所有小心翼翼的源头。
此刻，唐文身上弥漫的失控气息和那陌生的香水味，如同投向心湖的石子，瞬间激起了惊涛骇浪。
一个冰冷尖锐，带着血腥味的猜测，在她心底豁然成形，锐利得让她自己都打了个寒颤。
“是谁啊？”声音轻飘飘地逸出司小夏的唇瓣，带着她自己都感到陌生的飘忽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她挪动了一下身体，动作有些僵硬，仿佛提线木偶。
指尖冰凉，带着晨露般的寒意，迟疑却又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探究，轻轻触上了唐文滚烫的脸颊。
他的皮肤灼热，带着宿醉的虚火，那热度几乎灼痛了她的指尖。
“七七？”
“还是丽莎？”
指尖下，唐文脸颊的肌肉猛地一抽，细微的震颤清晰地传递过来。
司小夏的心骤然被攥紧，冰冷的感觉顺着脊椎蔓延开。
她指尖的凉意更深了，固执地停留在那片滚烫的皮肤上，仿佛那是唯一能探知真相的通道。
“还是……”她深吸一口气，“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