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什么?说对不起?
这轻飘飘的字眼如何能承载他亲手酿造的混乱与一个女孩身体里此刻真实的疼痛?
他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是被无形的绳索死死扼住,每一次艰难的吞咽都带来苦涩的摩擦。
时间在沉重的静默里粘稠地流淌,每一秒都被拉得细长难熬。
窗外的光线似乎又强了些,将空气中浮动的细小尘埃照得纤毫毕现,也在两人之间划下一条无形的、尴尬的楚河汉界。
七七终于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轻轻挪开了搭在他腰侧的手臂。
指尖脱离他体温覆盖的瞬间,一股微凉的空气立刻乘隙而入,拂过那片刚刚还依偎着的肌肤,带来一阵空落落的微颤。
她蜷起身体,微微侧过身去,薄被拉至下颌,只留给唐文一个单薄而沉默的背影。
那背影微微绷紧,肩胛骨的线条在晨光中勾勒出脆弱的弧度,像一只受惊后竭力缩回壳中的小兽。
被褥下,她的脚趾无意识地紧紧蜷缩起来,用力抵着身下微凉的床单——身体的疼痛并未因姿势的改变而缓解,反而在寂静中被无限放大,每一次细微的牵动都如同无声的控诉。
这深入骨髓的痛楚,远比任何言语都更清晰、更沉重地烙印在她的感知里,宣告着一个无法否认的事实:昨夜之后,她与这个沉默的男人之间,已经横亘着一条名为发生的深邃沟壑。
唐文的手指带着迟疑,轻轻落在了七七单薄的肩膀上。
那指尖的温度并不高,甚至带着一丝清晨的微凉,却像带着无形的电流,瞬间穿透了七七紧绷的神经。
她整个人剧烈地颤抖了一下,那惊悸并非源于厌恶,而是一种混杂着羞耻、疼痛和巨大无措的本能反应。
她像一只受惊的蜗牛,更加用力地蜷缩起身体,双臂紧紧环抱住自己,仿佛这样就能抵御所有外来的侵扰和内心的惶恐。
薄被被她拉扯着裹紧,只留下一个微微颤抖、拒绝沟通的背影。
“疼……”一声细弱蚊蚋的呜咽从她紧咬的唇瓣间艰难地逸出,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无法掩饰的脆弱。
这不仅仅是昨夜放纵后身体残留的、如同被拆卸重组般的酸痛,更深的是心底被撕开的裂口。
她不敢回头,不敢去看身后那个男人的脸。
那张脸,在昨夜迷离的灯光和烈酒的灼烧下,曾是那么令人心跳加速的诱惑,此刻却像一面映照罪孽的镜子。
最沉重的枷锁并非身体的疼痛,而是司小夏的名字,如同沉重的铅块压在她的心口。
司小夏——唐文名正言顺的女友,那个笑起来眼睛弯弯、总是温柔待她、把她当妹妹一样照顾的女孩。
七七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司小夏信任的笑容,闪过她递给自己热奶茶时关切的眼神……这些画面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她的良心。
自己做了什么?司小夏对她那么好,毫无防备,她却在这个混乱的夜里,借着酒精的掩护,稀里糊涂地撬了人家的墙角,爬上了人家男友的床!
一种前所未有的、尖锐的自我厌弃感攫住了她,比身体的疼痛更让她窒息。
她觉得自己肮脏、卑鄙、不可饶恕。
背叛的利刃不仅刺向司小夏,更深深反噬了她自己。
莫名的酸楚汹涌而上,迅速淹没了眼眶。
视线瞬间变得模糊,滚烫的液体在眼底积聚,最终不堪重负,挣脱了睫毛的束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