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晶莹的泪珠无声地滑落,沿着她苍白的脸颊滚下,在寂静中发出几乎微不可闻的嗒的一声,跌落在身下凌乱的床单上,迅速洇开一小片深色的、带着悔恨印记的湿痕。
紧接着,第二颗、第三颗……泪水如同决堤的小溪,无声地奔流,将她深陷的羞耻、身体的痛楚和对司小夏的愧疚,一同倾泻在这片见证了一切混乱的织物上。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衣料摩擦的窸窣声,床垫微微下沉。
七七的身体瞬间僵直,每一根神经都警惕地绷紧。
然而,预想中的质问或更深的尴尬并没有来临。
取而代之的,是一双带着灼人温度的手臂,带着小心的力道,从她的身后缓缓环了过来。
那双手臂先是试探性地、极其轻柔地圈住了她纤细的腰肢,仿佛在丈量一个易碎的边界。
紧接着,唐文的胸膛贴上了她的脊背,属于他的,混合着宿夜气息的体温瞬间将她包裹。
手臂微微发力,以一种近乎禁锢却又带着奇异安抚意味的姿态,将她更深地、更紧密地拥入了怀中。
他的下巴轻轻抵在她头顶柔软的发丝上,呼吸带着压抑的沉重,拂过她的发梢。
胸膛紧贴着她的后背,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里那颗心脏同样沉重而紊乱的搏动,一下,又一下,敲击着她的背脊,仿佛在诉说着无声的混乱与挣扎。
在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里,七七几乎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和泪水滴落的微响。
然后低沉沙哑、仿佛在粗糙砂纸上磨砺过的声音,紧贴着她的耳廓响起,带着浓重的疲惫和无尽的复杂情绪,只有三个字,却重若千钧:
“对不起。”
这三个字,像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她混乱的心湖里激起更大的涟漪。
是道歉他此刻的拥抱?是道歉昨夜失控的酒意?
还是道歉这无法挽回的局面给她带来的所有痛苦和难堪?
七七无从分辨。
这迟来的歉意,非但没有缓解她的痛苦,反而像盐一样撒在她心头的伤口上——道歉无法抹去已经发生的事实,无法消除她对司小夏的背叛感,更无法让身体的疼痛和心灵的负重瞬间消失。
它只是将昨夜那场迷乱的错误,更清晰地、更残酷地,钉死在了这个无法回头的清晨。
被他紧紧拥在怀里的身体,依旧僵硬而冰冷,泪水无声地流淌,浸湿了两人之间那层薄薄的、已然变得复杂万分的衣料。
唐文的声音干涩,像是被砂纸打磨过,每一个字都耗费着巨大的力气,沉沉坠入这令人窒息的空气里:“我会和夏夏解释的。”他停顿了一下,那停顿如同巨石压在胸口,艰难地补充道,“这……是我的错。”
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撞上冰冷的墙壁,显得异常单薄。
七七背对着他,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
解释?解释昨夜酒精麻痹下的失控?
解释这混乱纠缠的一夜?
这轻飘飘的两个字,像一把钝刀,在她早已翻江倒海的内心又缓慢地切割了一下。
酸楚混杂着荒谬感直冲鼻腔,眼眶瞬间发热。
错?如果真要在这片狼藉里分个对错,那真正该背负这沉重十字架的,分明是她自己——是她七七。
那个在迷离灯光下,在酒精和某种隐秘渴望的驱使下,一步步靠近他,最终没有推开他的人。
唐文此刻的主动承担,与其说是担当,不如说更像是一块巨石,压得她更加喘不过气,让那份难以言喻的自责和羞耻感,沉甸甸地陷在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