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疡医身份
时小椴2024-08-21 11:051,938

   事情的起因还给从寒食节那晚说起。

   西市的老康家专营酒肆多年,他家的虾蟆陵、郎官清闻名长安,被赊酒客评撰为长安八大饮之一,与河东乾和、荥阳土窟春、剑南烧春,岭南灵溪,宜城九酝并称绝世美酒。

   所以这康仁义为了炫耀自家酒名,特意在寒食节这天,请了平康坊里有名的胡姬,在酒肆中表演胡旋舞,广邀宾客前来品酒,只为自家酒肆在这西市里扬名。

   可这康仁义有个同样爱喝酒的儿子名叫康阿达,籍贯乃是西域康国人氏,也在寒食节这天特意请了老乡来酒肆观舞饮酒,遇到了同样来品酒的回纥人契苾氏兄弟——契苾庆郎与弟弟契苾史郎。

   不想几杯黄汤下肚,这契苾庆郎居然起了色心,大庭广众下调戏起来那跳胡旋舞的胡姬,康阿达看不过便上前劝阻,两人几句后便大大出手,契苾史郎本是上前劝架,反倒被愤怒中的康阿达用匕首误伤,割断了腹内肠子,流血不止。

   契苾庆郎见康阿达伤了弟弟性命,便组织起西市里的回纥商贩们,擒拿下了康阿达,抬着眼看没多少气的弟弟契苾史郎,闹到了长安县公廨上,要这康阿达一命赔一命!

   长安县令崔植审理了此案,因这闹事两人都是化外之人,便依照《唐律疏议》中规定的“保辜”制度所判,若在“保辜”期间,这康阿达的家人能在长安城中找到能医,救活契苾史郎一命,他便能最大可能性减免康阿达的刑罚,相反,如果“保辜”期间,这契苾史郎因伤不治死亡,那么崔植便会判处康阿达处以极刑。

   许不言听得一知半解,总算了解事情的经过,可长安城内医者如云,可不止他一人:“老康家就没有找过其他医者救治?”

   青袍小吏闻言眼中露出几分不屑神色:“怎么没找,找的都是医署内顶有名气的大医,花费钱财都足够再买下一家西市铺子了,前前后后来了七八个医署内任职的医师,看过后遍施手段依旧束手无策!”

   许不言穿越而来半年,深知长安百姓看病的疾苦,天下素闻“洛阳纸贵、长安医贵”的说法。

   这个时代的普通百姓若想去请医署内的医官看病,因诊金昂贵,要破赀累巨半年才能请动一名医坊医生,许多百姓也往往因病致贫,甚至一位屠户为了给妻子求医看病,变卖了家中所有祖产,合计一万六千贯钱,才能请得动一位稍有名气的医者。

   以前只知洛阳纸贵,而今却是遍闻长安医贵!

   而他这位穿越的原主,只因为出身于贫贱,就连考医举都不得过,不是世家门阀,难以进入仕途为官,便只能屈身于最底层的患坊内,为贫苦百姓看病,空有满腹经纶,医政大道,却无从施展。

   此时长安县公廨内,县令崔植趁着这期间,已经让人从案牍库内调取了疡医许不言的备份甲历,相当于后世的档案。

   唐朝的甲历有三份,中书门下和吏部各一份,所以也叫“三库甲历”,多备份的好处就是,万一哪个衙门要用但是又找不到了,可以去另一个衙门调取。

   崔植看着手中注色甲历,目光颇为怪异地扫向了堂下大力推举此人的屈不通。

   此人是长安有名的医掮客,在东、西二市人脉甚广,凡是寻医问药、牵桥搭梁之类的活计,找他做中介人总是没错的。所以他虽不是官身,却在三教九流间吃得颇开。

   崔植瞥了眼屈不通,指着手中甲历给他看:“这就是你大力推荐的人?你自己看看太医署给他的月季考核评价,《素问》、《甲乙》、《黄帝针经》、《明堂流注》、十二经脉、三部九候、五藏六腑、表里孔穴这些通通不通!”

   “还有……你再看看这些医署医官的评价,此子……经不足以待问,史不足以讨论,文章无可传于集录,书迹未堪以留爱玩,卜筮射六得三,医药治十差五,音乐在数十人下,弓矢在千百人中,天文、画绘、棋博、鲜卑语、胡书、煎胡桃油,炼锡为银,皆不通熟!这样的蠢材废物,能救活那断肠的化外之人?那可是连众多医署内的大医们都束手无策的啊!”

   医掮客屈不通斟酌着字词,心里也有些拿捏不定,可他又见过许不言手上的本事,详细给崔植细说了那日的情景。

   原来那日下雨,他的马失了蹄,不慎摔下水渠,马腹被水渠中废弃的铁具豁开,肠子流了一地,就是那许不言为那马做的疡科术,缝合了马腹,至今他那匹小公马还活蹦乱跳,更是勾搭上了隔壁那头突厥母马,生猛得很。

   这马既然能救活,那人也应该能救得活吧?

   牛马跟人,又有何不同?

   说着屈不通下意识地揪断了下颌的胡须,却顾不得疼痛,连忙示意县令崔植稍安勿躁,这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佣金都吃进了嘴里,只能硬着头皮顶上去,这事不管成与不成,他到嘴里的佣金是不决计不可能再吐出来的:

   “崔公稍安,此人明于医疗碱艾之术,精于疮疽外科之法,若说长安城内还有谁能救活契苾史郎,唯有此人!”

   崔植已经不想听屈不通的满口大话了:“你是长安最有名的医掮客,你不是对长安城内的各大医家如数家珍嘛,那你应该知道,本官要的不是什么神医,而是能医,是能救活契苾史郎的能医!”

   屈不通连忙提高了声音:“长安城内,疡医外科之术,无人能出其右者!”

   就在话音落下之时,长安县公廨外匆匆跑进一名老吏,冲着堂上崔植大喊起来:“老爷,老爷,回来了,他们把那疡医带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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