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提调之令
时小椴2024-08-21 11:052,218

  不久,那位体态丰腴的节级董大,携同长安县衙的青袍小吏,以及西市老康家酒肆主人康仁义,步伐稳健地踏入了幽暗的牢房里。

  康仁义的眼神中满溢着焦急与关切,迫不及待地将视线投向那囚笼中的疡医。但见此人,身形虽瘦削,却挺拔六尺有余,周身被污秽包裹,发乱如蓬,面垢未洗,下颌垂挂着几缕杂乱无章的长须,唯额前两道短而浓黑的蚕眉,犀利地映衬着那双熠熠生辉的眼眸,透出一股不凡之气来。

  节级董大对典史张衍微微拱手,语带敬重:“孟将兄,此乃长安县令亲笔所书,特令提调此疡医即刻前往长安县衙内听候差遣。”

  张衍闻言,眉头轻轻一蹙,心中暗自惋惜,许不言这几日于他而言,犹如得力臂膀,使诸多案件得以顺利审结,省力不少。然而,他目光掠过董大手中那枚盖着长安县令官印的提调书,终是无奈地点了点头,接受了这突如其来的调令。

  董大用眼神示意了一旁的狱卒,让其给许不言开牢卸枷。

  那狱卒不敢耽搁,连忙掏出钥匙,只听咔嚓一声,对方头上枷锁裂成两块,两名狱卒各执一块,惶急地朝着两侧退去,生怕晚了半步,便被此人身上的臭味熏倒。

  许不言扫了眼那狭面短眉的长安县青袍小吏,按照大唐的官制,此人应是长安县公廨流内的官吏,所以才可以穿青袍,他又瞥了眼小吏身旁面带急色的老汉,瞧模样不像唐人,不是栗特人便是康国人,身上隐约有股酒曲子的香气,此人身份应是跟酒肆有关。

  在唐朝贩卖酒水是需要征得官府首肯,特许“酒业从事”之权方能经营。他月前就是因为私自贩卖自己蒸馏出的高浓度蒸馏酒,被不良人羁押了不说,还没收了他那辛苦弄出来的几坛蒸馏酒。

  可眼下他一脸诧异,怎么也没想到这来捞自己的,居然会是长安县的县令?

  他一个崇义坊混迹患坊底层的小小医生,哪里来得神通能让长安县令从牢里捞自己?除非那县令神通广大,知晓他是从1300年后穿越而来的?

  那青袍小吏言语简练无赘,仅是急迫地催促节级董大速速办理提调手续。不消片刻,一名胥吏匆匆递下一纸公文,要求他落笔为凭。

  许不言目光掠过文书的侧封边缘,心中已了然,这提调书并非是赦免之昭,而是移囚令,只有两县公廨、大理寺或京兆尹向县狱索人之时才会出具。

  许不言心中虽然疑惑,可眼下此情此景,还不是他一探究竟之时,唯有将满腹疑云暂藏心底,保持静默。

  青袍小吏迅速在提调令上落款,便示意许不言跟上自己,一行人旋即挣脱幽暗牢狱的桎梏,重归尘世的怀抱。

  牢狱外阳光如瀑,自那县狱两幢窄门的狭缝里倾泻而下,于阶梯尽头绘就一幅光影强烈的对比,明暗交织间,世界仿佛在这里被一刀分为二界。

  许不言踏上那分界的最后一级石阶,蓦然驻足,望向外面的光明大道,脸上浮现出了几许感慨。

  半年前他穿越来到了1300年前的这个时代,本想像那些书中穿越者一般,凭借后世手段混得风生水起,却不曾想命运弄人,每一次大功将要告成之际,他身边总会无缘无故发生不好的事情,轻则破财受伤,重则有牢狱之灾。

  就像这次他搞出了蒸馏酒,可酒还没等卖出去,酒坊便无故起火,紧接着引来了不良人的追捕,遭受了牢狱之灾,按照大唐律法,他定然是逃脱不了流放之苦,可没想到让他在幽冥边缘徘徊一遭后,奇迹又般地重新踏回了人间。

  眼见前路漫漫,吉凶未卜,但此刻,他深吸一口空气,看了眼那抹久违的阳光,已是觉得此次穿越之旅无憾了!

  他掬起一捧清水在脸上用力一搓,洗去了身上的污秽泥泞,一并驱散了在地牢中多日积压的污浊与沉闷,更是一扫先前的萎靡不振。

  冰水从他额前发绺流下,隐隐从身上散发出几分不凡的风姿来。

  此时日头正炽,阳光倾斜下来,照在他灿然的脸上。

  “长安城,别来无恙!我许不言又活着回来了!”他举起拳头,向天空用力一挥。那一刹那光影交织,他刀砍斧凿般的侧脸坚毅如雕,尽显无畏与狰狞。

  他不相信自己的运气每次都如此之差!

  手续迅速办妥,青衫小吏引领着许不言,匆匆步出万年县衙。

  康仁义心急如焚,连囚服都来不及让他更换,接过典史张衍递过来的医箱,便催促众人赶快离去。

  公廨前的拴马石前早就准备好了两匹突厥骠骑,康仁义让出了自己骑乘的那匹,谁知许不言尴尬的摆了摆手,穿越过来大半年,他还没有机会骑马。

  青袍小吏只能让他与自己同乘一匹。许不言问道:“去哪儿?”小吏答道:“回长寿坊长安县公廨。”他瞥向门旁日晷,神色焦急:“时间紧迫,刻不容缓,需得疾驰一刻半方能抵达!”

  长安城内朱雀大街宛若天堑,自皇城朱雀门将整个长安一分为二,其中南北十一街归长安县管辖,东西十四街归万年县管辖,这些长街长安分隔成了一百零八个坊间,每一坊都宛如一座县城。后世白居易也因此留下一句诗“百千家似围棋局,十二街如种菜畦”。

  自宣阳坊万年县公廨启程,到长寿坊长安县衙所在,需要横跨大半个长安,青袍小吏掐算时间,抛去在万年县牢狱中耽误的片刻,他们所剩下的时间并不多了。

  两匹突厥骠骑扬鞭而起,跃上宽敞大道,化作两道疾风,疾驰向前,穿梭于熙攘街市,行人、肩舆皆匆匆避让,生怕被这阵风卷起的尘埃与速度所波及。

  许不言的骑术略逊一筹,他紧贴着马背,仿佛与骏马融为一体,双手紧握缰绳,力度中透露出几分不易察觉的挣扎与狼狈,却也添了几分英雄赴难的悲壮色彩。

  待入了长安县地界,青袍小吏这才略微放缓速度,许不言强忍下腹中翻涌不适之感,侧头瞥了眼身后小吏,头晕乎乎地问道:“敢问这位小哥,长安县令将我从牢狱提调出来,到底所为何事?”

  青袍小吏勉强控制住跨下骏马,擦了擦头上生出的细汗,这才开口道:“捞你出来,自然是要你救人!”

  “救人?”许不言略感诧异,想了许多种可能,唯独没有想过这一种。

  青袍小吏看了看日头,这才简单地给他阐述了遍事情的经过。

  

继续阅读:第三章 疡医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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