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不言跟着惜花拐进了东侧厢房的居室里,只瞧房间内早有制衣的女使等候。
女使高绾螺髻,面颊丰满,身材肥润,穿着黄蓝相间的半臂,锦袖,下穿红色长裙,脚穿昂头重台履。光看模样,一脸凶相,便知不太好惹。
惜花冲着女使点了点头:“三娘,七郎带来了。”
三娘抬起浓厚的眉梢,斜着眼打量了下眼前的男人,噗嗤笑出了声来:“我还道这嫡小姐会找个什么样的汉子,没想到却是这般的,瞧岁数怕是早过了而立之年吧,还单着身的老男人!”
这话出口,屋子里几位婢女都跟着捂嘴窃笑起来。
惜花脸色难看,想要还嘴,却被那三娘狠狠瞪了一眼:“怎滴,你还想为你那出尽了丑态的小姐辩驳,不知羞耻,坏了许家名声,莫以为这许府是当年了,现在许府长房是崔姨娘掌中馈当家,你个死丫头若是不老实,便让姨娘把你发卖给牙郎,卖到青楼里去!”
这一番话说得色厉内荏,吓得惜花立马不敢说话了,直把头低了去。
许不言站在一旁,听着这三娘的话,便知晓自己猜测得全都对。
许家嫡女在这许府里的地位怕是连下人都不如,所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他这入门女婿,地位自然也低人三等了。
三娘绕着许不言转了转,也不量身,直接从后面几套成件的婚服里扒了下,挑出来一套旧的,扔给了许不言:“这套是府里三郎大婚时穿的,便宜你了。这可是产自兖州的镜花绫,金贵得很,瞧你这穷酸出身,怕是没见过吧!”
许不言脸上露出温吞的笑意,谁知下一秒便将手中的婚服摔在了三娘的脸上:“一个制衣女使,也敢对自家姑爷如此放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里来的泼妇!”
惜花被许不言的举动吓了一大跳,刚想去拉住他,谁知那三娘就炸开了锅。
“天杀的泥腿子,居然敢在这里放肆!”三娘一脸的狰狞,若不是身后几名侍女拦着,便要冲上来抓挠许不言。
许不言一脸烦躁的掏了掏耳朵,坐在了月牙凳上一动也不动,嗤笑道:“我是泥腿子,你也高贵不了哪去,不知道还以为这别业里养了条狗,狺狺狂吠!”
“你……你,老娘跟你拼了!”
三娘刚要冲上去,便见屋门口老管事一脸肃穆地站着。她立马老实下来,低下了头,不敢去瞧管事的面孔。
“老脸都给你丢尽了,是府里的管事女使不曾教过你们规矩嘛!”老管事朝着三娘怒斥,“莫以为你们是崔姨娘的人,身后有人撑腰,便敢对长房的人放肆,青鹅姑娘是老太爷亲自认定的许家嫡女,许家也只有这一个嫡女!”
三娘嘴唇翕动,刚要说什么,却被身后的侍女一把拉住。
老管事可不是惜花那般好欺负,此人是老太爷府上的老人,大爷见了都要礼敬三分,何况她们这群女使。
“滚滚滚!”老管事怒斥,狠瞪了几人一眼,这才回头看向坐在月牙凳上的许不言,见他脸上没有愠怒,眉梢一挑,笑道,“让许郎见笑了,府中下人众多,难免参差稂莠。只是这三娘有一句话没有说错,许府不是当年了。
青鹅是老夫看着长大的,说句僭越的话,跟我的孙女也没什么不同。希望能入赘个有担当的男人,可以护她无忧。若许郎不是这良人,老夫这里有些钱财,望许郎拿了钱,可以退了这门婚事。”
许不言没想到这老管事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他脑子里思绪急转,显然这老管事把他跟上午裙幄宴那群人当做一种人了,是上赶着攀许家高枝来的。
可他是有苦说不出,这卖身契都跟飞龙帮签下了,也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老管事多虑了,还请重新备下婚服,莫要误了时辰!”
许不言没有接对方递过来的飞钱,朝着对方点头,转身走出了门外,这外面山风呼呼刮过,让他不由得打个哆嗦。
老管事摇头,叹了口气,没想到招了个这般贪图名利的市井汉子,只怕姑娘日后在府里更难过了,想着挥手让侍女重新备下了婚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