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的二堂正堂里,摆满书案和卷宗,朱擎坐在一张案前正在看俯案书写,身后同样坐着几名正在各自忙碌的文书。
江初进来,坐到了朱擎对面的书案旁,开始看卷宗。
朱擎掩卷起身,亲自为江初倒了杯茶,又殷勤地送到了他的案前,笑眯眯地说:“少卿大人辛苦了,喝杯茶,润润喉。”
江初这两日接连被桑如柟和自家母亲一步一陷阱地算计着,可谓是在坑里摔得头破血流。此时眼见朱擎无事献殷勤,便下意识觉得不对。
他看看茶盏,再瞥一眼朱擎,更觉此人醉翁之意不在酒,道:“明理兄,有事直言。”
朱擎字明理,虽官职低于江初,但与江初的关系尚算亲厚,非办差期间与江初说话也很是有几分随意。闻听江初此言,他笑着拍了拍江初的肩膀:“知我者,大人也!”
可让他没想到的,他随手这么一拍,江初却下意识缩了一下肩膀,又微微皱了皱眉,他一惊:“大人受伤了?”
江初轻咳一声,面上不动声色:“无碍。”
朱擎见他冷着脸欲盖弥彰的模样,不知为何,忽然就想起了近来京中的传闻,说江家与秦家本欲结婚,安排了江初与秦家姑娘相看,江初却不知为何竟然惹怒了秦家,御史台还在朝上参了他一本。
他还隐隐听自家夫人提及过,说那秦家姑娘与江初相看过后,便放言出来,她是宁可做女冠也不嫁给江初。
眼下再看看江初身上的伤,朱擎心里明了,这场相看,只怕另有不为人知的曲折。
江初等了一会儿,没等来朱擎说话,扭头便看到他一脸意味深长地望着自己,顿时皱眉,抬手敲了敲案几:“明理兄,究竟是有何事?”
朱擎忍下心里的好奇,压了压嘴角,忙拿了份卷宗递到他面前:“大人看看这个案子。”
江初接过细看,皱眉:“嫡子杀继母案……为什么没有依律判徙刑,反而呈到了这里?”
朱擎叹气:“那嫡子是外戚许家的旁枝,这个案子出了之后,许家向万年县令打了招呼,要他放人。”
江初冷声:“许家莫不是要只手遮天?”
朱擎揭过几张纸,让他细看笔录:“若只是许家也就罢了,偏偏那被杀的继母又和四皇子的外家穆家有点沾亲带故的关系,穆家也向万年县令施压了,那嫡子必须重判。按理说,这件案子不应该闹这么大,但谁让这二位……”他挑眉,用手做了三和四的手势,“趁着东宫积弱正打擂台呢!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万年县令不敢擅专,就递到了京兆府裁决。”
江初已经明白了,问道:“但是京兆府也不想接这个烫手的山竽,就索性扔给了大理寺?”
朱擎苦笑。
江初想了想,把卷宗一扔,不理会了:“把这个案子呈给颜寺卿吧,让他与郑京兆扯皮去。”
对这点朱擎倒是赞同的,他想起什么,又问:“对了,过几日杨府要为新生的儿子摆满月宴,你可知道?”
江初眉心一动:“邀了你?”
“杨宿向来自诩是三皇子的岳家,哪有不广撒邀请帖的道理?”朱擎哂笑着,脸上有些不屑,“妾室的娘家敢叫三皇子一声贤婿,三皇子却未必愿意认他这个岳丈。且看谁会赴宴吧。”
江初若有所思地垂了眉,不知在想什么。
朱擎要回自己案几旁,又被江初叫住了。
“劳烦明理兄亲自跑一趟京兆府,把京城五年来的牙人行记录取查宗一遍,重点是经手买卖烟烟的牙人。”
朱擎大惊:“五年的?”
江初想了想:“十年也可以。”
朱擎哼笑:“那还是五年的吧。”说着长叹一声,出了门。
九宵就在这时与他擦肩而过,快步走到江初身旁,低声回禀:“公子,出事了。”
江初眉目不动:“什么事?”
九宵觑了一眼他的神色,有些迟疑:“是四公子,他……”
江初没等他说完,就已经迅速起身大步往外走去,边低声问:“四弟怎么了?”
九宵快步跟上,低声:“他因恶意殴打同窗,寻衅滋事,被衙门给抓了起来。”
江初停住,一改往常那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模样,他不可置信地盯着九宵瞧。
四弟殴打同窗?寻衅滋事?被衙门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