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酒楼高入天,烹龙煮风味肥鲜。公孙下马闻香醉,一饮不惜费万钱。
招贵客,引高贤,楼上笙歌列管弦。百般美物珍馐味,四面栏杆彩画檐。
九杨楼街市上,酒楼林立,绣旗相招,江初和桑如柟坐在五闲楼顶层的雅间里,透过轩窗,望着楼下泗水江,微举目,还能看到远处的陆浑山。
“在这里吃酒,桑娘子花费不小吧?”江初垂眸看着桑如柟优雅的点茶姿式,问她。
桑如柟手下不停,只是微叹:“少卿大人肯赏脸,值得的。只是可惜,瑀州景色不如越州。”说着,手中的茶盏出了花,她将茶奉到江初面前,“尝尝看,我的手艺是否有退步。”
江初饮了口茶,真心称赞:“可与茶博士一较高下。”
桑如柟笑了笑:“我当你是夸我了。”
可江初饮了这一口之后,却放下了茶盏,长久地,定定地,毫不掩饰地望着她,不肯错过她的任何细微表情,仿佛像是要将她看透一般。
可桑如柟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却表情毫无异动,甚至手下也不曾停歇,再抬手时,茶碗中一朵桃花成了形。她拿手帕擦了擦手,细细饮了口茶,这才看他一眼,笑道:“疑心易生暗鬼,大人有话,不妨直说。”
江初从袖袋中拿出了那封举告信打开,又取出一封由顾照年落款的取保书,也一并打开:“举告信的字迹,与顾照年亲笔签署的取保书字迹相同,”他将两封文书同时推到她前面,凝视着她,“究竟是你与顾照年有怨,还是……你做局诬告自己,用以谋求不可告人之目的?”
然而,桑如柟在听到完了说的话之后,垂眸在这两封文书之间打了个来回,便哂笑,轻叹:“我嘱咐过顾照年,让他落笔时稍做些变化,看来还是逃不过少卿大人的眼睛啊。”
听她这样说,江初便明了,他想,果然从一开始便是她做下的局。可她……到底想干什么?这样想着,他也如此问了出来。
桑如柟巧笑嫣然,甚至还语带嗔怪,道:“自然是为了与少卿大人握手言和呀。”
她说的话,江初一个字都不信,他神情愈冷:“你若还如此与我虚与委蛇,就别怪拿你一个扰乱衙门办案的罪名了。”
桑如柟佯作惊吓,慢条斯理地收起两封文书:“我与你讲实话,你反倒不肯信我。两年前,我实不知你身份,因此行事有些失了分寸,前些时日意外与令堂结交,这才得知你居然是大理寺的少卿大人。然而……”她不说话了,将折好的文书递还给他,然后拿着一双眼睛望着他,那水润的眸子里似乎隐隐含了些许的幽怨,“错已铸成,我总是要想办法弥补呀!”
江初接了文书,人却向后靠在了椅背上,目光很是有些居高临下,仿佛此刻他们不在茶楼,而是在大理寺的正堂,他江初正在审犯了一般。
“你的弥补方法,便是自己告了自己,让我亲手捉拿你?”
可桑如柟却并非他的犯人,她将手臂架在了桌子上,盈盈地坦然道:“是的呀,只有将你我曾经的关系摊开在大庭广众之下,才能免了少卿大人你的挟私报复之嫌。如此一来,我不必再时时忧心自身,也能安心替你相看京中诸家千金,岂不两相便宜?”
一番混不吝的言辞,被她说得正大堂皇,将无赖耍得清醒脱俗,实在容不得江初不心生佩服:“我原不懂你何来如此巧言令色的本事,看来都是做媒婆学来的?”
听他将话说出几分嘲讽的味道,不知为何,桑如柟的表情便淡了一下来:“狡诈奸猾,坑蒙拐骗,你们不是惯常这样骂媒婆?怎么,我更厉害的手段你没有见识过?”
望着她突然冷淡下来的面容,不知为何,他忽然就想到了两年前,那时的她的确称得上一句“狡诈奸猾,坑蒙拐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