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呦呦帮助穗娘找回了家人,解决了一件压在心头的大事,吝啬鬼总算是舍得出银子,第一时间便想着要带江遇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去樊楼玩乐庆祝一番。
可江遇却自离开阿堵巷后,便一直闷闷不乐,仿佛藏了莫大心事一般,总有几分魂不守舍。桑呦呦问他原由,他却也说不上来,就只能皱着眉头蹲在一旁看桑呦呦玩着关扑①,毕竟她信誓旦旦要为他赢一篓黄柑吃。
偏生桑呦呦这人天生是个逢赌必输还久赌成瘾的,等江遇从魂不守舍中清醒过来时,她已经从试图用五文钱赢得一篓黄柑,变成了哪怕用两千文钱,她也必须要把这篓黄柑给赢到手!
眼见是已经赌上头了。
江遇一眼没看住,师父就要变赌徒,他忙大惊失色要拉她:“扑不得扑不得!”
桑呦呦把眼一瞪:“哪里扑不得!为了哄你吃个黄柑,我钱都赔出去一千五百文了,养你这个没用的徒弟也忒费银钱!”说着,一把掏出钱袋,把里面的钱全投进了瓦盆里,放出豪言壮语,“今日我非要把输掉的银钱都赢回来不可!”
江遇无端端被扣了个难养的帽子,看看面前那一篓子水灵灵的黄柑,再看看面前赌红了眼的桑呦呦,和对方面前那一小堆桑呦呦攒了许久的银钱,只能苦笑。
师父的心是好的,可惜师父的手太臭了。
眼见她用力往瓦盆里掷着钱,一个一个全是正面,江遇心道要坏,忙伸手一压,将杀红了眼的师父给拦了回来。
“师父,我们不会关扑,不能再来了。”
桑呦呦瞪眼:“你怎么这么不争气!不会就看我来,你好生学着,总能学会。这把若是输了,就大不了下一把再赢回来了!徒弟你要记住,银钱乃阿赌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我们必须得学会拿得起放得下……”
她话没说完,江遇就举起了她那已经彻底空了的钱袋,放到了她眼前。
“这些钱可是你辛辛苦苦为令姐当牛做马,一文钱一文钱攒下的,已经全输进去了。师父,你还想开武馆吗?”问着这话,他还举着钱袋在她面前轻轻晃了晃,空空的钱袋连个响都听不到。
桑呦呦望着自己的钱袋,愣住,张大了嘴巴:“我的……银钱呢?”
江遇示意她看向瓦盆的另一面,跟黄柑的背篓放在一起的,那一小堆铜子儿,正是被她亲自从自己的钱袋里掏出来,交给那卖黄柑的汉子的。
桑呦呦望着那堆自己当牛做马挣到的银钱,终于清醒了过来,顿时悲从中来,伸手就要扑过去:“我的钱——”
卖黄柑的汉子将钱一把耧进瓦盆里,抱起瓦盆站起来:“关扑自来愿赌服输,姑娘莫非不想守樊楼的规矩?!”说着,他背起黄柑大步离开。
桑呦呦如何能甘心,上前就要追人。
江遇忙拦她:“师父不怕,咱们回家苦练关扑,待学成归来,我与师父大杀四方,必定将输掉的银钱全都挣回来!”
桑呦呦自然也是知道愿赌服输的道理,就是没想到自己一朝参赌,居然下场凄凉,她垂头丧气地握着自己那空了的钱袋,宛如斗败的公鸡一般连眼泪都快气出来了。
江遇手足无措地想要哄她:“你你你别难过,我给你买黄柑好不好?”
桑呦呦气死了:“你还提黄柑!我本是为了哄你才与人关扑,没想到……赔了夫人又折兵!桑如柟一向在银钱上小气,从来都管得我死死的,好不容易攒下这么点家底,现如今全都没了……”说着撇嘴就要哭。
江遇终于明白了,为何她如此辛苦攒钱却始终没能攒下银钱,也才懂了桑如柟为何管得她如此严格……这要不管得严一些,还能得了?
可这话不能说,他只好小心翼翼地哄着:“方才都是我的错,我一心里想着阿堵巷里穗娘的样子似乎不对劲,就没能留意你……”
桑呦呦闻言立刻不哭了:“穗娘姐姐哪里不对劲?”
江遇摇头:“我也不晓得,总是心里不安。呦呦师父,我们再去一趟阿堵巷看看吧?”
桑呦呦忙点头:“好,我们现在就去!”
等两人紧赶慢赶回到阿堵巷,却发现窝棚里面空荡荡,穗娘和那对夫妻居然都消失不见了,甚至连之前在一旁帮腔说话的那个邻居也都不见了。
一路跟着两人试图偷盗的孩童告诉他们,阿堵巷里没有这家人。
桑呦呦和江遇闻言齐齐白了脸,这一回,他们是真的闯下大祸了,必须要尽快通知桑如柟!
①关扑:以掷钱为博戏,是宋人最为流行的一种赌博方式。关扑时,扑的双方就拿钱在地上或瓦盆中扑,看钱的正面多少:正面曰字,曰幕前;背面则曰纯。若几个钱全部掷成背面,则称为“浑纯”,“浑纯”就是赢的标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