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阿堵巷里没好人
简余2024-12-08 21:121,774

  阿堵巷是瑀州城里出了名的鱼龙混杂之地。

  桑呦呦和江遇带着痴傻女子从巷子中走过,两边有衣着破旧满是补丁的孩子,在淤积了黑色污水的空地上玩石子,一旁官沟里还隐隐散发着臭味。

  一路行来,他们能感觉得到阴暗处不断有不怀好意的目光在盯着他们,可等他们猛地扭头去寻时,却又找不到人,只有那一个个搭建在路边的窝棚黑洞洞犹如兽口,似乎多看一眼,便会有性命之忧。

  倒是应了那句话,阿堵巷里没好人。

  本来,桑呦呦和江遇带着痴傻女子,是没打算进巷子太深的。因为阿堵巷里不但各色人等混杂,院落崎岖难行,更因星罗棋布的窝棚占了路,以至巷子小路出口难觅。更惶论还有尾随于身后的那些笑嘻嘻的孩童,看似在打闹,实则随时准备着对外来者身上藏的银钱下黑手。

  进入阿堵巷后不久,江遇忽然发现痴傻女子的反应不对,她似乎变得安静了,也似乎变得更加呆滞了,更甚至于,她比桑呦呦还要更早一步发现了孩童们偷窃的手,且立刻用凶狠的表情吓跑了那些孩童们。

  她的这一反应让江遇觉得,他们似乎是找对了地方。

  为了弄清楚痴傻女子的出身,他们商议过后决定带着她在阿堵巷里走上一圈,到时不论找到的是痴傻女子的父母,还是伤害过她的坏人,总也算是有所收获。

  两人就这样带着痴傻女子在阿堵巷里打圈,果然,等他们快要走出巷子时,从官沟旁的一个窝棚里,猝不及防地传出了一声凄厉的呼喊。

  “穗娘!我的穗娘——”

  等两人反应过来,一个头发花白的妇人已经冲出窝棚,对着痴傻女子扑了过来。

  桑呦呦下意识就要拔剑,江遇眼疾手快拦住了她,示意她先观察再说。

  两人守在痴傻女子身旁,细细观察着这抱着痴傻女子痛哭的妇人,就见她一身粗布旧衣,衣袖处还打着补丁,那花白的头发似没有用心打理过,有些凌乱地贴在脸颊上,更衬得脸上沟壑重叠。此时,浑浊的眼泪正顺着沟壑往下落。

  在她身后,还有一个紧跟过来的老汉,也同样是一身破旧的布衣,一样的花白头发,只是看身材是做惯了粗重活计的,身板还算健壮,他也正不停地抹着眼泪。

  不知怎地,这对夫妻的模样,让桑呦呦想到了宋老爹夫妻。她无声地抬头看了一眼江遇,眼神带着问询。

  江遇明白她的意思,先观察了一遍神情木然呆滞的痴傻女子,示意桑呦呦将人拉开。等桑呦呦将痴傻女子拉出来后,那女子就仿佛害怕一般躲到了桑呦呦身后。

  江遇上前一步,问:“二位何故半路拦人?”

  那妇人这才警惕地盯着她,还想继续伸手拉痴傻女子:“你们是什么人?我女儿穗娘为什么跟你们在一起?莫非你们是略卖人?!”说着还眼神示意身后的汉子,那警惕的模样,似乎只要桑呦呦和江遇稍有异动,他们便要喊人了。

  江遇同样也在观察着两人,他道:“你们说是她父母,可有证据?”

  那妇人一听,立刻便悲愤起来:“我找自己女儿,还要什么证据?!她十四岁时走丢,我与她父亲找她这么多年,鞋都不知道磨破了多少双,只恨不能一寸一寸把地翻过来了!为了找她,我们卖了家里的屋子,又怕她找回来寻不见家,便又在原来的院子旁搭了窝棚……”说着又搂着痴傻女子大哭起来,“我可怜的女儿呀,你这些年到底去了哪里?你让为娘好找呀!”

  汉子也搂着二人哭起来:“找到了便好,找到了咱们一家人便再也不分开了……”

  一旁的窝棚里,有两户人家走了出来,看到那妇人搂着痴傻女子痛苦的模样,吃了一惊。

  “刘大娘,你家穗娘找到了?”

  妇人含泪而笑:“找到了,找到了!”

  痴傻女子仍是一副懵懂的模样,可眼前这对夫妻的喜悦之情不似骗人,更何况还有四周邻里证言,江遇和桑呦呦对视一眼,都相信了眼前这对夫妻的话。他们原是想先带着痴傻女子穗娘回桑家,等江初和桑如柟都知道这件事之后,再送穗娘回阿堵巷。

  可眼前这对夫妻好不容易找到了女儿,焉能允许女儿再离开自己的视线?

  他们在得知桑呦呦和江遇是捡到了穗娘,正在帮她找家人之后,夫妻二人齐齐向他们下跪,要叩谢他们救女之恩。那妇人甚至表示还想带穗娘登门道谢,以后愿为桑家当牛做马。

  眼看着面前搂着女儿不肯撒手的夫妻二人,再耳听着邻里确切的证词,证明了他们的确是一家三口。桑呦呦不免想到了和女儿近在咫尺却未能相认的宋老爹夫妻,想要带走穗娘的心动摇了。

  一再确认了这妇人和汉子乃是瑀州户籍,的确家住阿堵巷后,桑呦呦和江遇最终还是把拉着桑呦呦衣角不肯撒手的穗娘留在了阿堵巷。

  走前,桑呦呦还拉着穗娘认真保证道:“你先和你爹娘在家里,我明日就来看你。你放心,我以后天天来看你!”

  然后,她狠狠心扯开了穗娘的手,和江遇离开了阿堵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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