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珍惜善，能记挂反哺，是他的品德，你世事行好，心思纯粹不记报，是你的修养。这事儿我瞧着，和该如此。”顾勋看着两边道路，小心行驶，温言相慰间，笑容灿烂。
“哎！”顾生生用食指关节揉着太阳穴，瞪着一汪大眼睛无辜望向顾勋道：“爸爸，要不你再帮我想想，他说是7年前，我11岁那年！”
“你想想，7年前他在哪儿成长，需要什么呢？”顾勋朗笑着，帮忙分析道：“你沿着他的轨迹思考，你能猜个八九不离十的。”
“猜！这就是在耍小聪明！”顾生生不自觉捏紧了拳反驳道：“又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呢？承认不确定的事，就是欺骗！”
察觉顾生生的声音有些轻颤，顾勋有些意外，轻轻点了点头，顾勋沉默地开着车。
“你担心不是你吗？”顾勋轻声问道，似春风拂柳般温柔又小心。
“熊珍妮小时候，不太能分清行事的对错，遇到我之后，被我硬塞了许多规矩，她照葫芦画瓢，做得不少。”顾生生扣着指甲，小声叙事着回忆。
顾生生还记得自己教给熊珍妮的第一个“差点闯祸”的大道理便是：路见不平，不妨拔刀相助。
她们当时已经7岁了，那是个烈焰炎夏，顾生生带着珍妮在小区的游泳池里游泳。
两人正在比谁可以憋气更久，听见身旁的人扑腾出水的声音，顾生生又憋了十几秒，才抬起头，却见到珍妮划着水，连扑带撞冲了另一头。
“珍妮！”顾生生跟着划过去，却见珍妮已高举起拳头，重重地砸到了一个小男孩的颧骨。
“谁准你按住别人的头的！你知不知道，会憋死人的！”熊珍妮将水里的小男孩拽起身，拍了拍他的脸，确认他还平安。
“咳咳咳咳。”伴随着小男孩的咳嗽声，还有一阵惊动天地的哭嚎。
“妈妈！妈妈！有人打我！我眼睛要瞎了！救命啊！”被揍的小男孩捂着脸哭喊。
“怎么回事！”拿着刚买的饮料赶回来的年轻女人连忙扑过来，仔细检查小男孩的伤势。
“你还敢哭？你按着别人的头不让人起来！你想杀人啊？你在哭，信不信我现在就找警察叔叔来把你抓进去！”熊珍妮说着又举起拳头威胁道。
“啪！”年轻女人毫不犹豫，一巴掌扇了过去。
熊珍妮捂着脸，瞪着眼不可思议地望着对方，遇到蛮不讲理的人，她才后知后觉开始害怕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你不是这个小区的吧？你的家长呢？”那个女人将孩子护到身后，往周围看了看。
“我……我……我……”毕竟打人是不对的！熊珍妮害怕了。
熊珍妮想起顾生生对她的承诺：如果是按照我爸教的原则做事，有人敢问责你，你就报我的名字，让别人来找我！
在被女人抓着肩膀质问中，熊珍妮下意识喊道：“我叫顾生生。”
被吓呆的顾生生这时才反应过来，划上前扣住女人的手腕向下用力一按，硬生生将她拽进了泳池。
“你先带他上去，他被吓呆了，在水里很危险。”顾生生小声叮嘱熊珍妮道。
那女人死死拽着顾生生的手，小孩的游泳去很浅，她立刻站起来，因为呛水而咳嗽，边打量着顾生生。
“松开！这里有摄像，她动手，那是出于防卫，但是您刚才的这一巴掌，我们有资格报警！”顾生生冷静道。
“你又是谁？把我拽进水里……”那女人还想胡搅蛮缠，用歪理恫吓小孩子。
“我是她姐姐，您确认不松开对吗，那就请一直不要松开，保安！帮我报警！”顾生生打断女人，直接朝远处的保安喊道。
“怎么了？”见保安小跑着过来，那女人反而松开了，对那保安喊道：“没什么，没什么！小孩子小打小闹，现在没事了！”
“向我妹妹道歉，向他道歉。”顾生生朝着女人和小男孩分别说道。
“神经病！”那女人根本不肯松口，抱着哭泣的小男孩说道：“我还得带我儿子去验伤呢！你们等着！”
顾生生心里也害怕那女人揍她，壮足了胆子，实则小腿肚子也在发软，瞪着一双眼目送两人，直到看不到女人的身影了，才敢松口气。
“生生，我是不是做错事了？”熊珍妮游回顾生生身边，即兴奋又自责，小声与顾生生嘀咕道。
“你没做错啊，做错的是她们！”顾生生说着补充道：“不是谁声音大，谁蛮横，谁就做的对。”
“奥！哈哈哈哈！”熊珍妮得意的摆了个poss，得瑟笑道：“哎呀！那我这次没发挥好，路见不平，没有刀，我只能用拳头声张正义了！”
“有刀也不能拿！”顾生生忍着翻白眼的冲动，一回头，见到熊珍妮被扇红的左脸，想要说教的话又都说不出口了。
“疼不疼啊！”顾生生紧握着熊珍妮的手问道：“你真厉害啊，是憋气的时候，看到他在水里挣扎了吗？”
“那么远，哪看的那么清啊，我就是看到他在扑腾，感觉不太对劲。”熊珍妮说着回头，见岸上的小男孩红着脸，也红着眼，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顾生生！谢谢你！”小男孩闭着眼朝熊珍妮大喊完，红着脸仓皇跑了。
“他怎么只谢谢你，不谢谢我啊！昧良心！”熊珍妮叉着腰一脸不满道。
“你傻不傻！他谢的就是你，他根本不知道我是谁！”顾生生拍了拍熊珍妮的脑门，忍不住笑道。
“哦！哈哈哈对哦！我才是顾生生！”熊珍妮捂着嘴巴贼兮兮傻笑道。
“爸爸，我和熊珍妮一块儿长大，像这样的事，其实不少。”顾生生深吸了一口气。
“我想起来了，我记得你问我：为什么那个阿姨要打量你，为什么那个阿姨毫不犹豫地打了熊珍妮，却没有打你。”顾勋淡淡地笑了笑。
“因为她看到我穿的泳衣是GUCCI的。”顾生生嘲讽地笑道：“大人，比小孩‘懂事’”。
“这就是后来，你开始把自己的衣服给熊珍妮穿的原因？”顾勋渐渐开始懂得顾生生在暗示什么。
“顾生生只是一个名字，谁都可以是顾生生。”顾生生靠着副驾驶的椅背，撑着脸叹息道。
“明白，在你眼里，她是你教育出的孩子，做事像你。”顾勋理解地点点头。
顾生生深叹了口气，又在这句话里后知后觉洞察出缺口，不由地望向顾勋道：“什么叫在我眼里？那在你们眼里呢？”
“你是你，她是她。”顾勋朝顾生生神秘一笑。
“什么意思？”顾生生坐直了身子，心里却是忍不住紧张，她在意，她比她以为的更在意。
顾勋试着用更简单的方式解答这个问题，思索片刻后冷静问道：“如果你比珍妮更早发现这件事，你会出拳吗？”
“我会掐着那个男孩的内手腕向内压，逼得他吃痛松手。”顾生生毫不犹豫回答，恍然如梦似懂非懂。
“对呀！”顾勋轻轻地笑了笑，抬手摸了摸顾生生的头发道：“你是你，她是她。”
即使有着同样的目的，不同性格的人，仍会有不同的处理方式。
“我是我，她是她。”顾生生念叨着，回味着，手机的信息提醒声清脆响起。
顾生生掏出手机一看，是卜息发来的消息：到美国了吗？
因为承担不起代价，而不断逃开，又在山花烂漫处，骤然想变更了方向，她心生抗拒不敢承认，但身体却更加诚实。
顾生生直接发了视频电话过去，没响两声，对方几乎是秒回。
“嗨！我到啦！”顾生生挥挥手打着招呼，拿着手机旋转身子，展示了周边的景色与端正开车的顾勋。
“我爸来接我了，一切顺利！”顾生生笑着补充道。
“那就好那就好，叔叔好。”卜息只顾着接听，也没想到是视频电话，仓惶与顾勋打招呼道。
“你好。”顾勋匆匆望了一眼，又似解释般意有所指地补充道：“生生习惯了跟相亲相好的人直接开视频，见笑见谅。”
“爸爸！”顾生生拍了拍额头，顶着通红的脸，目光在屏幕与顾勋之间流转。
“怎么了？你刚才不是跟我聊了一路关于你们的故事吗？你们不是唔唔唔？”顾勋被捂住了嘴巴，一双眼笑意盈盈。
“您专心开车！”顾生生叮嘱后，忐忑看向手机，只见卜息正望着自己，耳尖染着红色。
笑意片刻铺满了顾生生的脸，醉在那目光里之前，有场记的吆喝传来。
“要拍戏了吗？你快去吧！有空再聊，再见！” 顾生生匆忙挂了电话。
“得！”打着懂事的幌子，我行我素的直女，听墙角的顾勋忍不住噗嗤一笑，轻瞥见顾生生叉着腰瞪向自己，又气又羞。
“看着挺帅的嘛！只比我差了一点点！”顾勋率先出击，嬉笑打趣道。
“什么跟什么呀？”顾生生歪着头，装傻充愣道。
顾勋只是轻笑，关于顾生生的未来，他想了太多太多。
“生生，人生很精彩，如果有一个你喜欢的人，也在全心全意的爱护你，那么他早点到也是好事，爸爸很高兴，也会感谢他。”顾勋认真强调道。
顾生生紧盯着顾勋的表情，企图找出破绽，即使无懈可击，顾生生还是试探般问道：“你不会担心？不会伤心？”
“他敢让你受委屈，你就回家，爸爸永远在家里，备好吃的喝的等你，至于伤心……”顾勋思考片刻潇洒道：“我又没有失去你，我也不想捆束你。”
“哇！”顾生生又一次被顾勋的气节给震撼，这才是活的智慧又洒脱。
“怎么样，有没有感受到父爱如山，大爱无疆！”顾勋嬉笑着，将车停好，望着顾生生道：“那么顾生生，欢迎回家！走吧！吃好的喝好的去！”
“好嘞！”顾生生扭了扭身子下车，从后座上抱好顾勋买的零食。
顾勋提着行李箱走过来，顾生生见有一只白蝶停在他肩头，伸着脖子凑过去吹了吹，那白蝶扑扇翅膀，却是坚持不飞走。
“怎么了？”顾勋偏过头望了望，瞧见白蝶，想到近日的梦，心里忍不住一沉。
“恭喜爸爸，现在也是花见花开，蝶见蝶爱的香妃了！”顾生生抽出一只手掐住蝴蝶的翅膀，往空中抛去边念道：“去去去！别跟我抢爸爸！”
“可能是沐浴液太香了。”顾勋笑了笑，朝顾生生的纸袋伸出手道：“给我抱着吧。”
“不用不用，谢谢爸爸去接我，您辛苦了！”顾生生挽着顾勋的手向屋里走去，假装看不见那只兜转了几圈，又追着顾勋飞的白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