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这里，红杏抓着梳子的手缓缓滑过齿牙，居然霹雳啪啦硬生生地掰断了一大截，梳子滚落在地，发出木头触碰地面的声音，似带着主人的怨愤，“我倒要看看，有这个明媒正娶的妻子插上一脚，一个怎么娶，一个怎么嫁，呵呵……”
玉手拨弄着灯芯，鲜红的指甲散发着诡异的鲜红！
这时，苏小妹和秦观已是下了马车，看着苏门前的一竿子仆人搬弄着箱子，牵着马，苏小妹脸色微微一闪，“是老爹回来了！”
秦观微微审视了一下苏小妹的表情，心里隐隐有种不安起来。
“走吧！”苏小妹扯了扯秦观的袖子示意他不要再出神了，秦观似有所悟，紧跟着苏小妹的脚步不离半分。
“老爹，您终于回来啦！”苏小妹几乎是用扑地飞了过去，害的正在喝茶的苏洵有些手乱地接受了苏小妹的热情。
“少游拜见老师！”秦观行礼之后被安排坐在了下侧位。
“少游啊，小妹性子野，这么晚才回来，是不是又在外面玩疯了？”苏洵呵呵一笑说道。倒是闭口不提苏轼的事情，氛围倒是没有那般扰人。
“恩师言重了！”少游秦观拱了拱手。
一旁的苏小妹听得不乐意了，怎么两个人居然玩起了客套的游戏，顿觉被冷落的苏小妹，赶紧开了口，只是不开口还好一开口气愤便瞬间僵硬了起来。
“老爹，少游，你们客气什么，一个未来的岳丈，一个是未来的女婿，用得着这么客套来客套去的么？”苏小妹有些不满的口气看似俏皮的表情，让苏洵的脸瞬间就黑了一半。
“小妹不得胡言乱语！”苏洵似有吹胡子之势，口气带着严厉地斥责，“少游不要见怪！”
“恩师，请受少游一拜，我与小妹私定终生，还望恩师成全！”话音未落，秦观黑亮的脑袋却是在苏洵深褐色的瞳孔里出现了幻影，苏洵迅速地站了起来。
“这一拜我受不起！”苏洵移开身子，熟料秦观也固执得跪着跟着苏洵走，苏洵一扫袖子，对着小妹就是呵斥起来，“小妹，这是怎么回事儿？”
“老爹您不是希望小妹嫁出去么，今天小妹给您挑了个女婿，人品才情都是老爹最清楚不过的，您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么？”苏小妹拿出一贯使性子的态度，只是这次，苏洵不为所动。
“满意？”苏洵的胡子都*，直接将苏小妹拉到一边耳提面命，“小妹，你可知道少游已经是有婚配的人了？”
苏小妹点了点头，一脸的早就知道了的表情。
“哎……什么人不挑，竟然挑上了他……”苏洵无奈颇深。
“老爹，他好歹是你的学生，既不笨，也不是没有本事，人品也不差，为什么小妹就不能挑上他？”苏小妹反问道。
“那你大哥怎么办，你让你大哥情何以堪，小妹不是说喜欢你大哥的么，你老爹还以为你们两情相悦，为了这前些日子几番推了你哥的亲事……”苏洵摇了摇头，手背拍着手心，颇有顾虑，口气深沉。
“大哥——”苏小妹的心口豁然出现裂缝，裂纹斑斑，口气却在瞬间凝滞了，“是小妹不懂事，依赖大哥，受大哥照顾，还以为这就是男女之爱，现在想来才知道那不过是妹妹对哥哥的独占欲罢了！”
苏洵摇了摇头，连同胡子都跟着摇摆不定，“哎，年轻人的事，我这个老头子已经无力再管了，只是你大哥那边……”苏洵抬起头的瞬间，苏小妹似有看见他眼中可疑的水迹。
“老爹，哥哥那里我会说清楚的！”苏小妹咬了咬有些干燥的下嘴唇半晌才憋出了一句话，苏洵听后看了苏小妹好一晌，从苏小妹的脸上找不到一丝玩笑的痕迹，心里也是一阵寒流袭击，只是拍了拍苏小妹的肩膀，“小妹，我和你大哥都希望你好，你可要真的好啊！”说着转身间，苏小妹发现苏洵年迈的身子似乎又弯了一度，连带着头发都变得更加透明发白起来。
“老爹……”苏小妹心里一酸，直接扑进苏洵怀里，“小妹对不起您，更对不起哥哥……”
“傻孩子，这有什么对不起的，感情的事没有对错是非，只看缘分对不对了！”苏洵心里也是一阵心痛，手安抚地拍了几下苏小妹的后背，然后口气又恢复了一贯的味道，“好了，我们苏家的小妹到哪里去了，成了哭猫了么？”
“哪有？”苏小妹抬起了头，狠狠一抹眼角的可疑痕迹，咧嘴笑了笑。
苏洵的眼睛似有刺痛，嘴里却是笑了出声，“好好，这样的小妹才是我们的小妹，去吧，去干你想干的吧，老爹不会拦着你！”
“老爹，您实在，实在是太好了！”苏小妹嗓子眼一塞，声音也跟着哽咽了起来。
“看看，又哭了，不是说得好好的么，怎么又哭了！”苏洵的手指缓缓抚过女儿的眼角，“不哭了，再哭下去，可就真没人要了！”
“老爹……”苏小妹心里一酸，没想到苏洵在这个时候都能用这种强行掩饰痛苦的方式打趣自己安慰自己，这个善良的老头子是真正的家人啊，现代她没有一个亲人，但是在这里她却是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家人的温暖，心里更是心痛不止，痛恨自己不断。
苏洵看着苏小妹有些发红的鼻子和眼眶，拉住小妹的手轻拍了几下算是安慰吧，这才拉着小妹走到秦观身边，“起来吧！”苏洵的口气说不上慈和却也没有适才的刚硬。
“多谢恩师，少游铭感五内，终身不敢忘怀！”秦观一滞，随即谢道。
“这些话我不喜欢听，也不想听……”苏洵随即摆手打断秦观的话，弯腰抓住秦观的胳膊将他扶起，“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原本不曾将你设为……现在既然小妹有意，我只要你一句话，你可是真心待她？”
“少游真心喜欢小妹，绝无虚言！”
“好！”苏洵眼神一滞，“我问你，你已娶妻，如今小妹入门，你将如何看待？娥皇女婴，两者相平？”
秦观脸色一僵，“如果小妹觉得委屈，少游这就启禀父亲，将内室休了！”
“不义之徒，哼……”苏洵一听，胡子一翘，随即狠狠挥了三次袖子，转身便愤愤而去，空留下秦观一脸发白，心里更是慌乱不已，难不成真惹怒了这个老师不成？
“你成了！”苏小妹缓缓靠近秦观，“老爹这是在找台阶下呢，毕竟你抢了他女儿不是？老爹的意思是让你三天内办好喜事，采纳以及六媒七聘都算了，毕竟大哥入狱，这个时候办喜事多少招人闲话，但好在我们苏家素来不讲究这些，权当是添些喜气，冲喜，只可惜二哥回不来，大哥也，也回不来……”
苏小妹说着眼睛有些模糊起来，嗓子也发不出了声，似乎透过那被泪水打湿的睫毛看见了苏轼那胡子拉碴，敞着衣服慵懒而又放荡不羁地以罗汉之姿躺在床上的模样，那样的苏轼，不知道她还能不能见到，她这样是不是背弃了他，背弃了他的感情了呢，苏小妹的深思有些恍惚起来！
“小妹？”秦观看着苏小妹的脸色一点点地白了下去，心里一忧，直接上前环住她，“怎么了不舒服？”
“有点累了！”苏小妹回过神来，便作势摸着自己的额头，声音带着不是装出来的疲惫。
“那就下去好好休息吧！我扶你……”秦观眉头一皱，担忧不止。
“不用了，我自己下去就好了！”苏小妹淡淡挥开秦观的手，接受自己不喜欢的男人的触碰，她还不习惯，也许以后就习惯了，转身见又想到了什么，“婚前三天，是见不得面的，辛苦少游了！”
秦观心里一闪，对苏小妹若有似无的拒绝心里也是若有所失，但是那一句“少游”的亲密叫唤又让他的心在沉下的瞬间浮出了多少分？也许这就爱一个人沉浮吧！
三天的时间似乎过得让人恍惚，苏小妹缓缓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那无神的眼睛，那无色的脸，还是自己么，还是那个胡搅蛮缠的小妹么？
“你来了？”苏小妹不用看就着鼻子的嗅觉也感觉到了王闰之的出现。
“你很守信用，三个月不到，两个月不到就给自己找了个好夫君啊，呵呵……”女人拨弄着手指笑得可恶。
“哥哥呢？”苏小妹眼神咄咄。
“放心吧，你出嫁之日，就是他出来之日，我一定会让他好好观礼的，让他看着自己心爱的妹妹嫁给别的男人，将他的一厢神情背弃无误，哈哈……”女人笑得恐怖而又卑鄙。
“我要的东西呢？”苏小妹咬紧了下嘴唇。
“放心等你拜了天地入了洞房成了秦家的人，我就会当着你的面一把火将它们都给烧了，一点也不剩，保证一边一脚都不会流落到圣上那里去！”女人说得很有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