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闹事散去,暮色随之来临。炊烟袅袅升起,乡间恢复了它的面貌,孩童嬉闹,鸡飞狗跳……
程家老宅坐落在临溪村东南位置,与茶山相对,乘坐马车也得坐上差不多两刻钟,与临溪村村民相隔也甚远。
但东南方这位置地势广阔,早些年都被些大户人家买了下来,建了庄园。可时至今日算上程家,也不过只有两三户人家。其中一户就有李家,也就是那匹黑马的主家。
与程家相邻,走路却也要走上一刻钟。另一户主人家倒是少见,往年也只有夏日才会见人影,想必是回乡避暑的人家。
程少妘回到老宅,夜幕已悄然降临,大门上小厮刚点上灯笼。
“大少爷,二小姐。你们回来了!”
程少妘接过知夏递来的陶罐捧在手中,朝知夏吩咐道:“你一会去厨房将晚饭送到夫人屋中,我晚些过去。”
知夏福了福身,应声后随即离去。
程邵泽:“二妹这是准备先去见祖父?”
程少妘点头,道:“嗯,顺便去看看祖母。兄长,今日忙了一天,快快回去洗漱吧,想必姨娘等急了。”
程邵泽脸上的表情瞬间垮了下来,眉宇间带着几分忧愁,但还是说道:“嗯,你也早些歇息,明日还得去庄上盯着。”
程少妘一路抱着陶罐穿梭廊间,想着一会要见祖父,内心还是有些忐忑。
她虽然有着两世记忆,但现代记忆里,她也不过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连着社会的门槛都只堪堪迈出一步。
古代,何况是一个架空,没有任何历史记载的朝代,对她来说除了这十多年的记忆,她没有任何了解,比不得现代。而她所知的那些现代知识,并非完全适用于这个时代。
虽然当初在禹州城时她也做过些小生意且有赢利,但那些都是小打小闹,真要完全撑起一个大家庭,便容不得她出现一丝的错误……
如今她能依仗的,只有程老爷子。毕竟她两世为人的经验加起来,都不及程老爷子的一半阅历。
她要立起来,少不得要程老爷子的扶持与指点。
“太老爷,二小姐来了。”
福伯将程少妘带到程老爷子的小院,朝正在屋中练字的程老爷子小声禀报着。
程老爷子提笔的动作并未受到打扰,依旧走势如龙,挥洒自如。最终‘诚信’二字呈现在白纸上,显得苍劲有力。
“让她进来吧。”
程少妘捧着陶罐进屋,十分乖顺地站在一旁福身,“孙女见过祖父!”
程老爷子已然放下笔,来到一旁茶桌上倒了杯茶,“倒是难得,你这丫头何时这般乖顺了?莫不是闯了什么大祸?”
程少妘顿时呼出一口气,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说道:“还不是为了给祖父留个好印象,让祖父多提点提点孙女嘛。”
在程老爷子坐下后,程少妘将手中陶罐呈上,神秘说道:“祖父,其他事先不说,您先看看这……”
“哦?”
程老爷子知她在茶山忙碌了一天,眼下怕是一回来就来他小院了。当下看着程少妘胸有成竹的模样,又看看桌上陶罐,伸出了双手接过陶罐,“妘丫头,你怕不是将茶树上的新芽带了回来?”
“祖父将其打开不就知道了。”
程老爷子也不犹豫,直接打开盖子,顿时,一股茶香扑鼻而来。饶是程老爷子见多识广,如此浓郁的香气也是少见,面上不自觉露出惊愕神色,“妘丫头,老实说,你这茶叶哪弄来的?”
程少妘:“这是今日我与何叔合力所制,特地带回来给祖父品鉴一番。”
程老爷子脸上惊愕不减反增,“这是你们炮制的?”说着,捻起一小搓茶叶放到鼻尖闻了又闻,又朝福伯说道:“阿福,去备些热水来。来,妘丫头,细细同祖父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于是,程少妘只得将如何采摘,再到炮制的过程详细同程老爷子说了一遍,随即又顺道将她的安排告诉了程老爷子。
只见程老爷子面露凝重,一手搓着茶叶,一手摸着小山羊胡子,陷入了沉思。
直到福伯提了壶热水进来,程老爷子亲自取出茶叶泡了杯,在等待茶叶泡好的过程中,程老爷子朝程少妘满意点头,道:“妘丫头,你果然没让祖父失望,以前,藏拙了吧?”
程少妘嘿嘿笑了两声,“祖父,您说笑了。”
程老爷子起身,来回踱步,“你的安排很好,何管事也是个靠得住的,你将手法交给他,是个不错的选择,但你有没有考虑过后续该如何?”
“单论品质,这茶是好茶。可你想过没有,每一家茶行都有自己独特的制茶手法,而且早已在这一行根深蒂固。将来你的新茶一旦贩卖,等同向那些茶行宣战,你又如何在他们手中获胜并占得一席之地?”
程少妘听得神色凝重,也在脑中思考着这些问题如何解决。
程老爷子并没有催促她,反而端起茶杯细细闻着,品着。当茶水入喉,眼前不由一亮,看向程少妘时,不自觉地多了几分笑意。
年轻人嘛,总要经过磨练才能成长的。
只要能重振程家,是儿是女,也就没那么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