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城刚想开口质问他，耿修就打断道：“我要状告太子杀了宜平侯，给你洗脱嫌疑。”
晏城觉得有些好笑：“这怎么就能给我洗脱嫌疑了？你以为他们能信？他可是太子，我就是个虾兵蟹将，你怎么可能做得到让人只相信我不相信他？”
“这也许的确不能完全洗脱你的嫌疑，但能帮你摆脱掉那些人的监视。”耿修淡淡解释道，“我去状告太子，必然要用真实身份——太子府从前的奴才。那所有人不论是哪一派的都会极其重视此事，当然也就无暇顾及你。这样你就有机会四处周旋，把张平之死嫁祸到高泽身上。”
挠了挠头，晏城感觉自己的脑袋完全不够用了：“那你呢？你要真这么干了，别说高泽不会放过你了，就大理寺的那群豺狼虎豹也未必会让你活着离开。”
“我可以假死脱身。”耿修轻抬眸道。
晏城却一声嗤笑：“我还不知道你？你要是真有那个能耐，早干嘛去了？当初被张平那行人抓住的时候，怎么不想着假死脱身，这时候反而有主意了？”
“京城卫家的卫老太医，手里有种名为今生丸的药物，可以让食用的人如死了般，直至十二个时辰过后。所以一旦有人想要我的命，我就可以随时假死，任由那些人抬出大理寺。此后，我还可以完全摆脱和太子府的联系，拥有一个崭新的身份。”
晏城明白一些了，但还不确定地问：“你已经把药拿到手了？不可能吧，我听说那卫老太医医术好可实际上是个一毛不拔的货色。你还能从他手上要来那个宝贝？”
“我要不到，却自有人可以。”耿修的眸色深沉，说完这话后便和晏城敷衍般地道了别，转身离开了。
晏城看着自己怎么也拦不下来的那道身影，除了摇头叹气真是一点办法都没。
黎明时分，长街上已有勤劳人家点起了炊烟做早饭，回春堂的小童阿风也起身去厨房里煮粥做饭了。
马上就过年了，这天还时不时就要下场雪，冷得紧。
阿风虽然理解主子的一片爱民之心，可他还是希望主子能多回几趟家，在那个温柔乡里过过年，也多少歇息歇息。
到那时，他也能跟着少受些冻。
虽说这回春堂的条件也不算差，可到底比不上京城里的大房子啊。
前些年的时候，阿风就这么年年劝卫兰清，可卫兰清年年不听，以至于阿风只能暂且放弃了这个想法，只时不时在脑子里畅享一番回京都的好日子。
“咚咚——”
门被人重重敲响了，阿风的畅享也被打断了，多少有些不耐烦。
可他正想喊回去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这敲门声很熟悉，明明不着急却透着股野蛮霸道，用力不重却声响且脆……
难不成是那个天天拉着一张脸总不笑的男的又来了？
抱着一丝猜测，阿风拢紧了自己的小破袄子，哆哆嗦嗦开门了。
门一打开，却没有料想中的冷风灌入。
他抬头一望，果然瞧见那个男人如门神般立在他面前，挡住了外面大半的风雪，坚毅的脸在深蓝的黎明里愈显刚正。
就这种刚正总让阿风害怕，让他总怀疑自己是不是干了什么亏心事，否则怎会不敢直视这人的眼？
心里牢骚着，阿风侧过身让他往里走，一面道：“我家主子还睡着没起呢，您不妨先在外间等着？”
哪怕耿修现在还没没说一个字，阿风瞧他这气势也知道他来绝没什么好事，只能恭恭敬敬地跟着他往屋里走。
可耿修步子又快又大，阿风哪能跟得上？只得一路小跑地随着。
走到外间门前，耿修却停住了脚，转头看不明所以的阿风道：“我就在这等着，你去把他叫醒。”
阿风心里不悦，心想他家主子好歹也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大夫，身份更是尊贵，哪能容你这么个乡野村夫呼来喝去的？
可他也不敢把这话明着直说，就笑着暗示道：“可我家主子身体毕竟怕冷，受不得长时间在风里站着。您要是真想见他，就先安安心心坐着等吧。待天亮了我也把早饭准备好了，那时候你们一起坐下来边吃这早饭多谈事，多好？”
耿修的目光一凛，直直看着他的脸，语气如寒冰般道：“我找他，有正事。”
如果是换做旁人如此无礼，阿风早就抄起棍子想赶人了。
可面前这人是谁？这人一拳就能把他打得跪地上起不来呐！阿风当然不敢来硬的。
“行，我进去通传通传，但到底主子会不会见您，可不是我这个当小童的能说的算的。”
耿修轻轻颔首，有点不耐烦。
阿风硬着头皮进去，把睡在床上睡得本也不算踏实的卫兰清推醒了，小声禀告道：“主子，是那个叫耿修的来了，说一定要现在就见您。”
一听耿修的名字，卫兰清的心猛跳了下，本还有些迷蒙的眼也顿时清明了不少。
阿风见他没说话，便赶紧道：“您要是实在不想见他，那我再去把他赶走，您先好好歇息着，别受了冻。”
可还没等阿风把卫兰清扶着重新躺下呢，卫兰清就伸手拦住了阿风的动作：“不必，我去见他。”
阿风不知道耿修来找他是为什么，可卫兰清自己心里清楚。
上回耿修来了，将那药膏中有毒的事告诉他，他也不知怎么想的，就把阿风也一齐撵了出去，只两人细谈着。
说白了，其实他就是不想给在离他不远处那个房间里住着的红叶惹麻烦。
她住在这里本就多有不便，还惹了不少闲言碎语，卫兰清不怕自己的清誉有损，却怕会连累她，让她在阿风面前也抬不起头。
他甚至忘了，真正做坏事的人本就是红叶自己，他不该如此袒护她的。
但有时候，袒护不一定是说出来的，甚至也不是做出来的，而是在那下意识的决定间，他已经做好了偏袒她的准备。
推开阿风，卫兰清满怀心事地披上自己的外衣，裹着他唯一的一件鸭绒氅衣出了门。
一出门，他果然看见耿修正面色不善地站在那里，一直盯着他出来的方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