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茵刚跨进去的脚立马就收回来了,心里一跳。“定要”是什么意思?难道高泽他……
“好,多谢传话。”
她来不及多想,点头朝小安子匆匆示意后,就提裙往高泽卧房跑。
小安子看着她神色略惊但步伐依然端庄稳重,就连提裙的动作都那么恰到好处,不由觉得此情此景有些眼熟。
他怔怔想了半晌,后来想起来是从前太子妃听到外出一两月的太子殿下终于回来了,急急跑向门外探身时的背影,与杜茵此刻的样子实在相差不大。
立在门槛前,杜茵堪堪止住自己急促地喘息声,想深呼吸几次,等呼吸平稳了再进去。
可她才提了一口气,屋内就传来一道懒散带哑的声音:“起这么晚,是想让孤伺候你起来?”
此话虽严,可他语气轻松,似乎只是在打趣她。
杜茵赶紧凛了神色,步子又小又急又稳地行来,在他帐前跪下道:“是奴婢耽搁了,该罚。”
她余光偏见了那青色的帐子,发觉他竟至今没换,不自觉间脑海里就浮现了前世自己与他共度春宵时的种种情形。床帏间发生的一切似乎都将气息留给了这顶她再熟悉不过的帐子,就像把那唇齿间的纠缠残留在了的杜茵的记忆里。
无法控制的,杜茵的脸起了微红。
透着纱帐,支首侧卧的高泽瞧见了她乖顺下跪的模样,隐约可见她轻皱的眉与泛红的脸颊,本还有些愉悦的心情突然就烦躁起来,声音也冷下去一分。
祝贞从不会以这样屈从的态度对他。
“打水去,给孤净面。”
直至这话出口了,高泽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杜茵本就不是祝贞,她只是一个奴而已。一个奴,怎么可能会与祝贞有太多相似?她不可能有祝贞那样纯而俏的心性。
也是怪他,今日一觉起来,竟不知为何觉得祝贞还在他的身边,他还能感受到她的呼吸。下意识地,他也把杜茵当做了祝贞的替代品来逗弄。
他深知杜茵是个不怎么样的替代品,但也乐于看她。
只是这替代品一旦有点儿不像祝贞的样子了,就像触了他的逆鳞,弄坏了他的兴致,他就想“罚一罚”。
给他打水净面,对于普通奴才而言,当然算不得什么罚,只是分内之事而已,但在他眼里,让祝贞甚至只是她的替代品去做这种粗活,便是罚。
杜茵听了他,面色不改,淡然伏首于地,行礼退下了。
高泽的薄唇,抿得更紧了。
她没有半点怨言?若祝贞听了这话,是会不依不闹的。
眼前朦朦胧胧的纱帐,更像遮在他心头的一层雾,惹得他心烦意乱。高泽猛一掀帘,对那个乖顺的背影微提音量道:“孤要两桶水,你一并提来。”
他语气含怒中带了一丝莫名地希冀,紧盯着那道身影看。可那道身影转过身来行礼应是的时候,连半点停顿也无。她那般自然地应了退下,好似她早已就做惯了奴才。
高泽紧闭了闭眼,甩下青帐让那身影在眼中再次如被蒙雾气般模糊,忽而又清醒了不少。
她是奴,那奴是何模样,她当然也是什么模样。她只是个劣质的替代品。
他何必纠结于她的反应?
只是他觉得,今日的自己有些奇怪。为什么救那么在乎她的一言一行,甚至是,情不自禁。地将她作为祝贞来看待?
两指紧捏着太阳穴许久,高泽只觉心烦意乱,更无了在帐中稍歇的倦意,便掀帐起身,闭眸静倚在床栏。
门外被遣出去,只敢偷偷张望里头情形的几个小厮们,相视间暗道不妙。
看来杜姑娘第一天,就惹了殿下的怒了。否则,殿下直接让她为他盘发穿衣便是,怎么可能会让她去做粗活?
可是,如果真是惹了殿下的怒,为何殿下只是倚在那里不说也不动,不让他们进去服侍,好像在等杜姑娘回来?
他们正疑惑着,杜茵却已淡然地穿过几处回廊,到了后院。
别人不晓得高泽在想什么,杜茵却清楚。
他是在恼,而且是一种他自己说不上来的恼。实际上,就是在嫌她像祝贞像得不够。
杜茵怎会不知道“学”祝贞该怎么“学”?她是故意违着他的心意来。
一是因为如果她表现得太过像祝贞了,早晚要引这里的人怀疑。毕竟夏时院不比其他地方,高泽身边的那些小厮们一个比一个机灵,和前世的她时常有交流,她怕瞒不过。
二是因为,她要欲擒故纵。她就是要似祝贞而非祝贞,让他既怀疑又忍不住相信。她知道,高泽能够拒绝一个或美或丑的杜茵,却无法拒绝一个似在眼前的祝贞。
那顶还留着的青帐,以及并未怎么变过陈设的卧房,就是这点的证明。
“杜……杜姑娘,你怎么来了?”
时隔多月不见,猛地一瞧见杜茵,林婆子还真不敢认。要不是听说了前面的事儿,她怎么也不会相信眼前这位俏佳人是祝贞的。
一见林婆子正局促地搓着手和她打招呼,笑容也不自然,杜茵温和一笑权作抚慰她:“林姨,我是来打水的。”
林婆子忙笑道:“杜姑娘,这哪能让你亲自动手?叫那些小厮来就是了。周良,快快,帮杜姑娘打水!”
从前林婆子和杜茵的关系的确在经历苏婆子拐卖虎丫一事后变得很好,但现在情况不同了,她林婆子还是个平平无奇的后厨掌勺,但人家杜茵已经成了太子殿下唯一的一等丫鬟了!
倘要是别的人家,一等丫鬟还真算不得什么大不了的人。但加上“唯一”二字,意味就不同了,更何况杜茵这是在太子府呢?现在,陈贵福甚至是燕如君也得对杜茵客气三分呢!更别说他们这些在后厨当差的人了。
要是杜茵真有能耐,以后会不会当主子也犹未可知。总之,林婆子再不敢跟以前一样和杜茵随便聊天、开玩笑了,恨不得把杜茵给当成小金佛捧手里抱着。
本还在喝粥啃包子打瞌睡的周良一见杜茵来了,反应比林婆子还快,哪用得着她吩咐?早先一脚拎着两个水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