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茵继续悠声道：“这文书一式两份，你们那有一份，我这也有一份。只要其中一份被官府认定为合法，那这上面写的东西就可生效。你们，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她的脸上始终带着笑，看得苏婆子捏紧了拳。
红叶紧张地抱住苏婆子的胳膊：“娘，真的吗？”
苏婆子不答话，而是转头看向陈贵福：“陈管家，你确定这印是真的？”
陈贵福深深看了一眼杜茵。
他摸不准杜茵是怎么办到的，但他常年处理府内府外大小事宜，和官府打交道的机会更不少，一眼辨认此印真伪并不是什么难事。
“是。”
听到肯定的回答，苏婆子眼前一黑，扭脸瞪了一眼红叶。
红叶知道母亲是在怪她弄错了事，当即怕得站直身子，松了抱苏婆子胳膊的手。
“那陈管家是不是该承认，这东西是合法的？”
杜茵朝陈贵福伸手，漆黑的眸子含着讥讽的笑。
“是。”陈贵福咬牙把文书递还给她。
杜茵微扬下巴：“那苏姨与红叶莫名其妙在这里指控我，是不是想要抵赖呢？陈管家，您不能不管这事儿吧？毕竟就如您所言，此事不能闹大了，否则，大家伙儿的性命都会被她们母女二人牵连。”
众人听到说到这里，一个个坐立不安起来。他们各个老实本分地在太子府当差，当然不希望自己因别人而受罚，于是纷纷提议让苏婆子母亲给杜茵道歉，并及时按照文书还清欠款。
其中喊得最凶的，就是阿年了。
在人群里看见情绪激动的阿年，杜茵朝她露出浅浅一笑。
紧接着，她又冷着眸子看向苏婆子：“苏姨希望我继续追究声讨下去吗？您要是还不服，我不介意陪您去一趟官府，让大人们好好判定这纸文书。”
“不行！”陈贵福厉喝出声，又转过身来，朝苏婆子沉声道，“给她道歉，然后还钱！”
“陈管家，我们……”
红叶下意识想反驳，却被苏婆子拉住了。
原本苏婆子找陈贵福说这事的时候，就和他承诺，只要他能主持好这件事，把杜茵狠狠敲一笔，她就分他一半的钱。
陈贵福贪财，自然不及细想就应下来了。要是文书上没有官府的印，他们定能联手把杜茵治得抬不起头来。
可现在的情况是，这文书上有了官府的真印，真正占理的人成了杜茵。而这事又涉及到了太子府的安危，陈贵福自然不敢冒险，他只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是老奴眼拙了。”苏婆子拉着还不怎么服气的红叶，低下眼给杜茵福了福身，“对不起。”
杜茵轻轻笑着，声音柔和：“那不知，红叶姑娘是打算什么时候还钱呢？你可不能拖啊，这越拖，数额就会越大呢……”
红叶还想怼她两句，站直了身就道：“我还真就不还了！不就是有了个印吗？有本事咱们一同再去那官府好好……”
“闭嘴！”苏婆子一巴掌扇到了红叶脸上，厉喝道，“没规矩的东西！”
红叶当即委屈地抽噎起来，她完全不明白为什么娘要这么对她。苏婆子却又硬拉着她，再次给杜茵道了歉。
实际上，红叶的话不错。虽然这文书上头有了官府的印，但到底是不合律法的。他们要真去闹，说不准还真能把杜茵闹到牢里去。
再不济，陈贵福也可以直接逼着杜茵毁了这纸文书。
但仔细一想，为什么杜茵只出去了一趟，就能拿着盖了印的文书回来？
她很有可能是受人指使。而那人正等着他们这么做！
所以陈贵福他们现在就算再气再觉得窝囊，也不能因为这件事，就对杜茵怎么样。
杜茵就知道他们会多想，所以一直神色平常。她忽而觉得这么站着实在累，于是扶住了自己的腰，故意提高音量：“陈管家，您以后可得帮我监督监督红叶还钱呐。我怕只是我的话，她不听。”
陈贵福拉着脸，八字胡快成两条平行的线了。他低声：“嗯。”
可就在杜茵打算收好文书准备离开的时候，陈贵福沉而冷的声音又响起了：“等等。”
他接着道：“你虽不犯律法，却犯了府内家规，你可知道？”
杜茵的笑容渐渐沉下去，未及开口便听红叶激动道：“对！杜茵一夜未归，逃了两天的活，真该……”
“不光如此，她还与一个男人在外度了一夜。”苏婆子打断红叶的话，找到了真正的重点。
红叶立即兴奋地应和：“对！她不检点，就该浸猪笼！”
杜茵皱眉，回头看了一眼耿修，可后者除了眼神冷了点外，一点反应都没。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局外人。
“我与他并不同路，只是在回来的路上碰见，所以结伴而归罢了。你们可以说我回的晚了，该被罚月银，但你们决不能凭空捏造，扭曲事实。”
说着，杜茵朝耿修用力地眨了下眼。
只要耿修说瞧不上她，这件事就很容易解释清楚。毕竟杜茵的外貌，实在让人不敢恭维，也不会有人相信，耿修真的会对她有非分之想。
但耿修接受到她的眼神之后，只是淡漠地瞥开了眼，转而将凌厉的目光，劈在了苏婆子的头上。
他冷声开口：“的确，我是与她共度了一夜。”
“什，什么？”
众人快被惊掉了下巴。下一刻，人群中便炸响了哄堂大笑：“耿修，你还真能下得去口啊！”
“是啊！你怎么就这么饥不择食了？”
“这回，是杜茵占了大便宜了！”
……
“都闭嘴，这关你们什么事？”阿年立马在声潮里为杜茵和耿修说话，一旁的林姨也早看不下去了，连声为他们解释。
可众人都不听，依然吵闹着，直到耿修再次启口。
“但我们是在医馆里过了一夜。杜茵受伤，我带她问诊。她昏迷一夜，再醒时已是中午，所以我们二人耽搁到了现在才回来。”耿修说着，将隐隐透着股莫名杀气的目光，投在了陈贵福那张老脸上，“难道你们的心思就这么脏，连这也要想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