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如君厌烦地轻摆手:“别拿这种事烦我。”
一提到杜茵的名字,她就觉得心里头一阵不舒服。
“娘娘,您还是去看看吧。”小桃赶紧道,“这都闹得连陈管家都应对不了了,万一真出了事……”
太子殿下定会找娘娘您问责。
燕如君听懂了她后半句的停顿,抿唇扔下小毯,皱眉沉声道:“扶本宫去看看。”
一走到后院门前,燕如君就瞥见了两个衣着粗鄙的农人。
陈贵福哈腰笑着上前行礼:“娘娘。”
两个农人一听这称呼,脸都吓得白了,立马跪地磕磕巴巴地行礼道:“见,见过娘娘!”
若不是瞥见这位娘娘身边站着个小桃,他们恐怕要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找杜茵来的?”燕如君闲懒地站着,眼皮轻垂。
“回娘娘,他们是杜茵的爹娘。”
“陈管家,下人间的事你还解决不好?”燕如君冷笑,“这些年你是白在这位置上站着了。是不是往后连管下人的活计你都干不动,要找人替了?”
“娘娘说笑了!”陈贵福吓得冷汗都出来了,“是这杜茵不久前和她父母断绝了关系,可今天这父母又忽然不认那回事了,非要再把杜茵叫回去,否则,就赖在这不走了。您说,老奴能怎么办?”
燕如君听着这话,一种异样的情绪惹得她眉间漾出一抹笑:“断绝关系?父母子女间血缘关系,岂是一纸文书就能断绝的?”
“娘娘说的是!”何氏心里一喜,没想到事情果然朝着小桃之前说的那个方向发展了,当即抬头道,“娘娘真不愧是娘娘,口里说的都是至理名言呐!”
燕如君倚在座上,轻笑一声:“去把杜茵找来。”
“老奴派人去找了半天也没看着她人影,不知是去哪儿了!”
燕如君蹙起了眉:“那就慢慢找。找到了,让她赶紧回家一趟。别让外头的人说我们太子府的闲嘴,让太子府落得个不体恤下人的名头。”
“是!”
“娘娘,”
突然一道清亮的声音从后方响起,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回头看去。
没想到的是,落到每个人瞳孔之中的,是那个肥胖壮硕的身影,杜茵。
杜茵竟不知何时从后院不声不响地转了过来,听完燕如君的话后,朝她行礼跪下,“奴婢不回。”
“不回?”燕如君稍抬眼,目光含霜,“你还真不认自己的父母了?”
杜茵不急不慢,从兜里掏出了文书,展示给所有人看:“这是奴婢与杜老三夫妇签下的东西,已经得了官府的印,可以证明奴婢已经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了。奴婢此生,就只是太子府的奴。”
她言之凿凿,掷地有声。
可换来的,是燕如君的轻笑:“就凭这个?杜茵,你不觉得荒唐?”
杜茵似乎早料到她会有此反应,闻言只是垂眸不语。
燕如君果然自顾自继续道:“你是爹生父母养的,别因为自己的自私,就把所有错推给别人。我们太子府也不缺你一个奴才,更不需要一个连孝道都不懂的奴才。”
撂下这话,她瞥向陈贵福:“本宫乏了,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陈贵福又是弯腰又是谢恩的,目送着她离开了。
作为太子府的管家,给手底下一个奴才放几天假,他当然做得了主。可陈贵福心里清楚,这杜茵一旦真回去了,估计就难回了。
放走一个奴的罪,他是担不起的。但这事一旦经过侧妃娘娘的首肯,就与他没什么干系了。
要放人走的是娘娘,可不是他这个穷管家。
杜茵跪在原处,雪白的牙在下唇要出了一行血红的印子。
她本在东角门的院子里练耿修教她的“散针术”,接着就被着急跑过来的莲清打断了。
莲清语调焦急,却还词句清晰地给她讲明了情况。
附带着,莲清告诉她,这一切很可能是阿年在背后作祟。因为那天阿年进前院找小桃谈话,莲清看得清清楚楚。
杜茵不知道莲清的话到底有几分可信,阿年又和这件事有多少关系,但她还是拿着当初签下来的那纸文书来了后院。
她不怕被人算计,怕的是被自己所信任的人背叛。所以,哪怕她是真有风险被杜老三夫妇带走,她也要来一趟,亲自验证事情的真伪。
“茵子,跟娘回家吧,啊?”
何氏见众人还在,便急急忙忙起身,似是心疼极了要把杜茵从地上拽起来,“地上凉,还跪着干啥?别伤了膝盖!”
杜茵默然抬起头,甩开朝她伸来的那只手:“你们是图什么?”
“你瞧你这话说的,”何氏笑容慈爱,“为娘的能图你什么?不还是图你健健康康,无病无灾吗?”
“何氏,”杜茵直呼她的姓氏,“你觉得我还会信你这话吗?”
何氏笑容不变,却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地问她:“那你想怎么样?不走你就得死在这!”
违抗主子命令的奴,可活不得。
当了一辈子主子又当了一年奴的杜茵,比她更知道这个道理。
“我有文书!”杜茵一把推开她,踉跄这从地上爬起来,“依据大齐律法,我和你之间没任何关系!”
何氏听她语中带刺地冷笑道:“你有大齐律法,我还有一身血脉呢!你除非承认自己不是人,生来没爹没妈,否则你就离不了这个‘孝’字!”
围观的人群里不少也是做爹做娘的,闻言纷纷应和:“是啊!杜茵,你可不能发达了就忘了父母!”
听这风声,估计杜老三夫妇没在这里少下功夫。否则也不会有这么多人认为杜茵与他们断绝关系是因为不想赡养他们了。
杜老三夫妇之所以又来太子府找她,就是因为听说她成了红人,发达了,日入斗金!他们哪能想到当初那个废物女儿会有今天?正后悔着呢,就有人给他们出主意了,让他们亲自跑一趟太子府来要人。
人能不能要到不重要,重要的是,钱能不能拿到手。
杜茵深深吸了一口气,却仍觉得自己的整个肺部都充满了污浊之气。
良久后,她沉声道:“好,我回去就是。不过,”
她眸若寒潭,凌厉如剑,“在此之前,我要先去一趟官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