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君王策
佟佳东珠2025-07-02 20:394,385

长信宫,依旧如往昔,奢华富丽,侍女如云,即便是过去丽妃还在时的蓝藻宫,也不能与之相抗衡。到处可见金光闪闪的冰凉,珍珠白色的冷漠,琉璃玉石的斑斓,五光十色,灼人眼球,就好像,是将天下富贵之物全都堆砌到这里,贵气*人,耀人心神。

  只是,在这没有生气的绚丽金光中,却透漏出一股刺骨的冰凉。

  雕花窗前有一个精致的橡木架子,上面摆放着许多名贵花种,有图门本土的青芍•绿茨,也有从大夏移植过来的木笔•大荔水仙,盆盆都是千金难买,珍贵异常。开花时,姹紫嫣红妖娆妩媚,整个长信宫都弥漫着如兰似汀的香味。听宫女说,以前这里是没有这个摆设的,长信宫作为帝王偶一为之的寝宫,苏戈尔泰并不喜花卉,认为花卉过于阴柔,与帝王之相有所冲突,所以苏戈尔泰所在的寝宫是不摆放花卉的,这些花连同那橡木架子,都是因为苏耀月前来而精心准备的。言下之意,国王陛下对皇妃殿下极其重视。

  似乎是为了摆相整齐好看,在这些花卉的正当中,放了一盆墨菊。碗大般的花瓣,墨玉一般的颜色,层层叠叠互相依偎,此时阳光正好,飘飘渺渺的照下来,越发如玉,就连花瓣上的脉络都看的清清楚楚。

  耀月站在窗前,默默的看着那盆墨菊,大夏皇宫里有很多菊花,各式各样,各种样色,比这成色好的多了去,这一盆,勉强算是个中上品,不过放在图门,确实是百里挑一的品相。她还记得那一次进宫,小蛮说过她最爱这墨菊的颜色,透着股子妖媚的诱惑,当时,她还笑话她‘好色’。眼神一晃,似乎很多镜头从眼前一一掠过,再看向面前的菊花,心中对它的恶感不由得又增添了几分。

  ‘咯吱’一声,身后传来一声细微的轻响,是皂缎锦靴踩在地毯上的声响,离她不远,却只有这一声。耀月面上一闪而过的嘲讽与墨菊之上幽幽的绿光相照应,冷而荼糜。

  “寡人在这窗前摆放花卉是做对了的,”苏戈尔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跟这长信宫一样,依旧如往昔和熙低沉,带着诱惑人的情感,似真似幻的飘入耀月耳中,有些不真实。肩头那道疤痕仿佛是有感应一般,一跳一跳的,扬起细微的疼痛,“看起来,你很喜欢的样子。”

  紧收的手指微微放松,耀月静静的转身,手指轻柔的从花上掠过,轻轻一挥,带起无名的香气。她看起来很安静,素净清透的脸庞上并未作出什么怨恨凌厉的表情,淡淡的,温婉恬欣,也跟这长信宫一样,一如往昔。苏戈尔泰站在原地看着她,微带着茶色的眸子闪耀着温柔仔细的光芒,许久,才恍悟一笑,摇摇头,“寡人以为今日前来,或许看不到皇妃的好气色。苏耀月果真与别人不同。”

  苏戈尔泰一步一步,在距离她三步远时停了下来,他专注的看她,笑容温柔亲和,看着她的眼神眷恋至深,仿佛是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子,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耀月心头猛地升起一股寒意,如蚂蚁一般啃咬着她的心扉。扬起头,对上苏戈尔泰的眼睛,耀月竭力按下心中沸腾的躁动,本就平淡的脸庞越发的冷漠,“丽嫔,怎么样了?”

  苏戈尔泰一愣,似乎是没想到耀月开口第一句话竟然是问丽嫔,幽深的眼眸眨了眨,道,“叛国罪,处斩。”

  处斩?耀月一惊,不可置信道,“已经行刑了?”

  苏戈尔泰的口气平淡如常,就连眼眸里,都丝毫不见波澜,耀月心里的寒意越发的重,向四肢百骸散去,“你对她,当真一点感情都没有么??”

  “感情??”苏戈尔泰讽刺的一笑,眯起双眼,仿佛是听到天大的笑话,“我与她在一起,从来都是各取所需,何来感情一说??”

  “可是她爱你!!”

  忍不住,耀月出言打断她,就连声音都尖锐了许多,“她爱你,为你做了那么多的事,如果不是她,你根本做不成国王,你居然可以这样无情就杀了她!!”

  苏戈尔泰打击混辉集团是势在必行,换成她也会照做,只是,她一直以为他是在利用丽嫔,等混辉集团剩余残党覆灭,就算丽嫔不再得宠,也能在王宫里终老,可是,万万想不到,他居然,居然连丽嫔一起杀了!!

  耀月怒瞪着苏戈尔泰,因为气愤和震惊,身子轻微的抖动着。前所未有的,她觉得寒心!

  苏戈尔泰的眸子深了些,唇角微微扬起,嘲讽的看向耀月,“我与她当初早有协议,我许她做宠妃,她助我上位,只是,她太贪心,她不知道,一个宠妃,男人的玩物罢了,怎配获得男人真正的爱?她对我痛下杀手,单方面撕毁了我们的协议,我何苦要对她手下留情?更何况她身边还有弩其格唯一的皇子,她不死,混辉集团永不会覆灭!”

  脑海里一道寒光闪过,耀月身子一颤,抬起头来死死看向苏戈尔泰,瞳仁里有一丝嗜血的光芒,“那个孩子,你•••”

  耀月整个人都在颤抖,她没办法说出那个残忍的让人心颤的字眼。苏戈尔泰忽然轻轻的笑起来,带着一抹浓浓的可惜,“苏耀月,难道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冷酷无情?”

  “难道不是??”

  耀月尖锐的吼,肩上的伤疤越发的疼,苏戈尔泰闲闲的看向她,眼眸里多了几分挪揄,“亏得你们大夏皇帝挑选了你,我也一直以为你非常适合,怎的遇事这样的急躁?我若杀了那个孩子,岂不是坐实了我篡位的谣言,元老院也不会放过我的,毕竟他是弩其格唯一的子嗣,是正经的皇室后裔。”

  “我将她过继给了图门远支皇亲,若他安分,我给他个郡王闲职也就是了。”苏戈尔泰眼中的挪揄越发的明显,靠近耀月,他的语气微微低沉了几分,“放心吧,我不会杀他的。”

  耀月胸口仿佛是堵了一块大石头,憋的生疼,初时的激荡随着孩子的平安而稍稍回落。深吸口气,耀月握紧了双拳,她今天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她没忘记自己是来干什么的。那一刀,她并不怪他,是她警惕心低想事不周全,怨不得别人。

  耀月低垂眼眸站在原地发呆,苏戈尔泰歪着头细细瞅她一会,这一次,换他不明白她。他伤了她,那一刀他用力十足,虽然最后的结果没有站在他这一边,可他知道她必定是九死一生才回来。如今见面,她对往事只字不提,却对着一个无关紧要的女人激愤不平,他看不透她,却也更加起了兴趣。如果他是天生的王者,那这世间茫茫人海中,也只有苏耀月,配跟他站在一起。

  “你,除了丽嫔,不想跟我说些别的么?”

  温和的开口,苏戈尔泰越过她走进内室,上好的紫檀桌上放着精致的骨瓷茶具,白色的胚体上织金措彩着美丽的花纹,远远看去,像是白玉上缠绕着层层金线,编制成美丽的牢笼,美艳中透着清纯,魅惑至极!!

  耀月眼眸微暗,转身跟着苏戈尔泰坐至桌边,一杯冒着热气的茶幽然推至她面前,苏戈尔泰倒茶的手法娴熟精炼,毫不拖泥带水,仿佛中原资深的茶道师。

  “你来之前,我学了一阵子茶道,怎样,还不错吧。”

  苏戈尔泰轻轻端起茶杯,含笑望着耀月,耀月复杂的看看他,表情渐渐沉静下来。

  “苏戈尔泰,你为什么想当国王。”

  她平静的问,这个问题随着那一刀,藏在她心里许久,苏戈尔泰轻啜一口,丰神俊逸的颜色上仰起一抹满足,“男人对于权力,比之于女人对于珠宝,都是心头好,都想拿最好的,弩其格能当得,我自然也能。套用你们中原人常说的一句,王侯将行,宁有种乎。”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对我做那样的事情?”耀月的眼神逐渐变冷,星子般璀璨的眼眸暗如深渊,“我是大夏皇妃,永远不可能成为你的宠妃,你要了我,大夏和图门免不了一战,而大夏正是强盛之时,你确定你还能做的了图门的王?”

  “呵呵,所以我不是暗着来了么,你死在图门,是叛党所为,我大不了赔些银子牛羊,转世之后,你便可做我的宠妃,这不是很好么?”

  苏戈尔泰眼里闪过惋惜,如果计谋成,她现在已经是他的宠妃,没有人会知道她就是苏耀月,可惜!耀月冷笑,凝玉般的面容绷的极紧,“国王陛下是不是忘记了,我大夏还有庆王,我嫁的,是皇贵妃娘娘的独子!我不明不白死在图门,你觉得他们二人会善罢甘休么?”

  “开头,我是没料到,不过,”不屑的一笑,苏戈尔泰看着耀月的眼神起了变化,“这也更加证明了我的猜想。苏耀月,我是不知道你为何嫁给赫连佑昕,你,不是爱着赫连佑谨么?”

  苏戈尔泰的声音犹如魔音,蓦的一下传进耀月的耳朵,耀月身子一僵,竭力的保持住面上的平静,“国王陛下这话,我不明白。”

  “不明白就算了,”苏戈尔泰仿佛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结,耀月咬咬牙,冷若冰霜,“你算不上是什么好人,可你是个好帝王,你身上拥有帝王所拥有的一切特质,诚如你所言,谁有本事谁就当皇帝。图门与大夏相互纠缠了那么多年,并没有占去什么大便宜,反而损兵折将民怨沸腾,而大夏,越发的强盛。如今,你做了图门的王,为何不将精力都放在治国之上,做个英主,千世留名万古流芳,反而要为了区区一个女人,甚至是蝇头小利而将图门带入战争的坟场?你我都很清楚,图门现阶段打不过大夏,如开战,必定覆灭。”

  “喔?”苏戈尔泰一笑,似乎不以为意,“庆王的确是个人物,可若是没了他,你又怎知图门一定会败。”

  缓缓叹息,耀月摇摇头,他终究不了解大夏,不了解赫连嘉,他的毕生愿望,便是覆灭图门,扩大大夏版图,苏戈尔泰在找寻机会,赫连嘉何尝不是?“苏戈尔泰,大夏兴盛,并不是因为庆王能征善战,而是因为君主英明,识人断人皆公正贤明。内有王许二卿为首的文官治国,外有庆王为首的武将戍边,说到底,王许二人以及庆王,不过是大夏朝廷上具有代表性的一个缩影而已,他们身后,站着的是整个大夏朝廷。你也去过上京,当日我不明白你为何每每喜欢在民间闲逛,可现在我知道了,你只是在用你的眼睛看,看看真实的大夏到底是怎样的。上京为全国之首,管中窥豹,你看了那么多时日,难道没有结论?”

  一番话,苏戈尔泰难得的沉静,沉吟半响,方才抬起眼睛,“百姓安乐富足,官僚机构井井有条颇具效率,赫连嘉,的确是个英主。”

  “千百世,有无数个像你这样的男人,为了王位头破血流魂断刑台,他们都想做皇帝,可却不知,何为帝王。”

  “何为帝王?”

  “帝王者,为天之子,以奉天承受之身,下界管理人间子民,百姓兴,则万古流芳;百姓苦,则万人唾骂。”

  耀月正视苏戈尔泰,字字珠玑,“图门地广人稀,经济落后,有着旧俗,还有相当一部分民众过着游牧生活,图门人生性好战,一百多年来,屡屡侵犯大夏边界,略去牲畜人口无数,其实说白了,就是因为穷,才去抢,这跟强盗有何区别?你说的对,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你以贫民之身成为一国之王,本就须耗费比王公贵族百倍千倍的努力,难道,你甘心在你治下的国家顶着强盗的骂名,与历代昏庸的图门王一样,被淹没在历史的长河,未来后人评述,只一句‘庸主’便了么?难道你就只是这样的志向么。”

  时光悠悠的从指缝间溜走,换算成阳光,一点一点的下移,苏戈尔泰先时闲散的神情不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凝重。眼前的杯中的茶水早已凉透,泛着败色,耀月素手执杯,从容而沉静,“古往今来,真正称为皇帝的,并没有几个,剩余的,不过是欺世盗名的伪君子罢了。做皇帝,是这世间头等辛苦之事,要管理天下子民,要让天下子民老有所依幼有所教,谈何容易?国王陛下是想做真正的强者,还是做那欺世盗名的伪君子,选择权,从来都留在陛下手中。”

  “大夏不与图门计较,并不是大夏怯懦不敢应战,而是我主有一颗仁慈之心,不愿天下苍生因为一己私利而生灵涂炭。国王陛下如果不认同我说的帝王言论,非要为了所谓的雄心而和大夏一较高低试图窃取我领土,那么陛下尽可一试。”

  “我,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个皇室妇人,陛下有雄心,难道我主,便不会有?”

继续阅读:第一百二十三章,王后。公主。明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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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母之元恪皇后传(完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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