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
我在艾蒿的脑世界里？
不可能……难道是意识共享？！
“不对，我的意识已经在意识储存器里，除非是有人入侵里我肉体里的脑机接口。”
但也不对啊。
萧筱宸还来不及惊讶，记忆深处忽然有一滴滴陈旧的墨水落在澄碧无波的湖面上，荡漾开的涟漪像黑色魔镜，让她隐约看到饱满如金色的向日葵。
这种似曾相识的意识波动，让她有了不好的预感。
电脑屏幕上，艾蒿手捧一把向日葵走向白衣少女，少女见到他后一扫方才的忧郁，双颊嫣红一片。艾蒿同她讲了一些话，少女露出甜蜜的笑容，那张脸真的像极了萧筱宸。
怎么会这样？
可那个女人不是我！
萧筱宸摇动着脑袋，可她的大脑自有想法，不受控制的意识激起了记忆深处的画面，向日葵越来越清晰，记忆里的视野也越来越开阔。
一阵春风吹过，花海中泛起仿若水烟波淼的涟漪，涟漪过后，她看到了十三岁的自己，怀抱着两朵向日葵从花丛中露出头来。
与此同时，电脑屏幕上白衣少女接过向日葵，捧在怀里，“咯咯”地笑。
一个十三岁。
一个十七八岁。
虽然相差数岁，可眉宇间的轮廓却在快速叠加，像一阵漩涡让人头晕目眩。
萧筱宸预感自己的意识快要失控。
她抢步上前，试图切断与艾蒿的意识联系。
可眼睛在开合之间，萧筱宸的视野变得渐渐模糊，她根本无法再做任何操作，在强烈眩晕下，她向后一仰，立时晕了过去。
昏迷后的世界原是变成了黑暗，可慢慢地，飞起点点微光，像萤火虫一样照亮了四周，只见周遭石崖林立，险如蜀岭，脚下荆棘丛生，隐现邪魔。
萧筱宸初入时，眼神茫茫然，像是被抽离了魂魄，走了许久却辨不出方位，慢慢地，她看到一片又一片的红光一闪而过。
她忽然回神，两把飞刀掠来，将她的脑袋一分为二。
鲜血跟着流下，沾了她一身。
萧筱宸痛得几欲晕去，可她的意识却清晰无比，清楚地感觉到自己被飞刀切除一半大脑。
令人窒息的恐惧和濒临绝境的痛苦在相互交织。
她痛得洞穿心口，用尽全身力气，固执地没有发出任何惨叫。
下一秒，飞刀散去。
萧筱宸稍作喘息，脸色惨白的骇人。
这一切似梦，又不似梦。
是她彻底迷失在共享意识的幻境世界之中。
不同于脑世界，共享意识的幻境世界是一个封闭式的“困境”。
它不在任何时间维度上，但它活跃在每个人的精神世界里，像是孤立的小岛，会反复出现，但根本无法走出，长期被囚于此，会分裂、会抑郁，让人根本分不清楚现实与假象，永远无法从噩梦里醒来。
它一旦共享，不管当事人健康与否，都会被迫融入共享世界，再也分不清孰真孰幻。
就像现在的萧筱宸。
她控制不住越来越混乱的意识，属于她的记忆，以及不属于她的记忆全部翻涌出来。
灯光昏暗，她看到艾蒿在亲吻她的耳垂。
那一吻，吻的越来越深、越来越缠绵，而她仿佛有切身的感觉一样，压制不住胃里翻腾的恶心。
谁来救救我……
她的身体像被撕碎了一样。
“都是假的，醒来就好。”
忽然出现的声音，像她自己在说话，又不像她的声音。
萧筱宸忍着巨大的痛苦，抬眼看去。
一角黑色旗袍裙摆印入眼帘。
上面刺着司雷之神的图案。
她的脚下，是被人精心编织的向日葵花圈。
那是萧筱宸，又不是萧筱宸。
她撩开裙摆，从大腿外侧抽出一把匕首，刀尖雪亮，她毫不犹豫地朝艾蒿的太阳穴刺下去。
脑浆迸裂。
被艾蒿抱在怀里的萧筱宸看着他满身是血，倒地后再也不能动弹。
萧筱宸终于挣脱出来，她忙向“旗袍女人”看去，可四周立刻陷入浓黑。
“旗袍女人”的模样只剩下一个袅袅人影。
萧筱宸试图追上去看清楚。
可来了两个人，穿着素白孝衣将她拖走。
黑雾漫漫，萧筱宸觉得从四面八方来来很多人，他们叽叽喳喳的说着话，可每一句话，她都听不清楚，只觉得像兽鸟噪叫。
一股血红的雾霭从脚底翻滚而起。
飞刀再次出现。
萧筱宸拔腿就跑，飞刀追而不舍，刀尖对准了她的脑袋，已不到一尺。
求生的欲望在她心底萌发，她感受到更多的恐惧与凄楚交织，情绪再无法自抑，眼前渐渐变得模糊。
谁来救救我……
忽然之间，萧筱宸听到“砰”的一声，在恍惚间仿佛看见沈寇的轮廓，他举起一把枪，对准了她的胸口。
扳机扣下。
子弹飞出。
正中萧筱宸的胸口，她眉头微皱，却得到了解脱，混乱的意识终于暂停下来，她的视野重新变得清晰，低头看着身上的白褂几乎被鲜血浸湿。
萧筱宸竟笑了出来。
再看沈寇时，她已经睁不开眼睛，只觉冷风扑面，倒地、死亡。
下一秒。
萧筱宸的脑袋快要爆开。
她觉得自己被一股冷水拖拽着，沉入海底，最后这股海水将她拍到岸边，她翻了一个身，面朝天空，眼睛感到一阵刺痛。
她知道，自己已经摆脱共享意识的幻境世界，回到初入意识储存器的第一幕。
正午的太阳耀眼如金，明明炙热无比，可萧筱宸却觉得浑身发冷。
她第一次如此无助，第一次觉得，痛苦与迷茫距离她这么近。
自从十三岁时，父母离世，她再也没有感觉到人世间的酸甜苦辣悲欢离合，她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被人笑作“独行侠”，在喧嚣的国际空间站里一个人学习、研究、生活。
也是从十三岁开始，她时常觉得自己像是忘记了什么，却又怎么也想不起来，经她反复研究、探寻因果，却一无所获。
但她知道，自己的大脑中存在一个看不见的“黑洞”。
它里面藏着秘密。
让她的意识不受控制，记忆时有时无。
萧筱宸从鼻息中叹出一口长气。
这些事情，她从来不愿意与人分享，没想到今天在探寻艾蒿的脑世界时，出现了意外。
萧筱宸第一时间想到沈寇。
“如果他够聪明，应该自杀谢罪。”
萧筱宸冷“哼”了一声。
虽然这么说，但她心里清楚，沈寇在帮她。
他没有能力将她的意识从幻境世界中剥离出来，只有简单粗暴地进行枪击，利用意识储存器的时间循环漏洞，让一切从新开始。
而沈寇在枪击过后，一定会自杀，然后回到与她一样的起点。
对于这一点，不知道怎么回事，萧筱宸想到他温润柔和的模样时，唇角一扬，坚信不疑。
她静静站在正午的阳光下，环顾四周的情况，她知道过不了多久，就会再次见到艾蒿，这让她再次想起艾蒿的脑世界。
“白衣少女？”
萧筱宸喃喃自语。
她记得白衣少女脸上有一颗泪痣，与她的模样并不完全一样，冷静下来后分析只能说两人有七八分相似。
“难道是与我有血缘关系的人？”
萧筱宸努力思考。
可她从未听父母说过其他亲戚的存在，难道世界上存在如此巧合？
忽然之间，一辆黑色轿车在马路上失控，撞向防护栏杆，一个漂移急刹冲到萧筱宸面前，扬起一地黄沙，像极了夕阳西落的暮色。
“对、对不起，没伤到你吧？我刚刚弯腰捡手机，没看路……”
艾蒿走出来，抓着乱糟糟的头发，表示歉意。
在这张初识无害的脸上，萧筱宸忽然想起来，年长她39岁的艾蒿才是“意识共享”的先驱者。
所以，意识存储器里的数字世界其实是他巧设的陷阱？
艾蒿一愣，隐约在她眼里看到一闪而过的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