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新料呢?”咖啡厅僻静的角落里,瓜爷盯着对面的何小贱问道。
何小贱居然贱兮兮地扶了扶鬓角里藏好的耳麦。
瓜爷敏感地察觉出异样来,马上站起身来,向门口跑去。
周湃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将瓜爷结结实实地按在了地上。
曲畅也从隔板后的雅座里跳了出来,将何小贱又重新上了“银手镯“,嘴里怒斥道:“好你个何小贱!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你居然敢通风报信!”
何小贱依旧一口一声“窦娥冤”地演着。
周湃将他俩都押上了车,一脸嫌弃地扫了两人一眼,道:“你少来!我看你俩关系铁得很!对吧?刘铁军?你俩就别在我面前演戏了!”
瓜爷用他浓厚的东北嗓音大声嚷嚷道:“你查我啊!没错,我瓜爷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就叫刘铁军!像我刘铁军这样的五好公民不多了,我跟你说,警官,你去我东北老家查查,方圆几里地谁不知道我劫贫济贫、惩恶扬善啊,老铁!抓我这样的好人,你们良心不会痛吗?”
“就你长嘴了,可劲叭叭!”曲畅学着他的东北口音,向他翻了个白眼。
“这小丫头片子就不礼貌了啊,你瞅、你再瞅瞅我试试看?”瓜爷毫不客气地威胁道。
“瞅你咋地了!刘铁军,都拷上警车了还不老实是吧?还想对我们女警动手?有种袭警,没种承认自己也是白沙的?”
周湃反手一个栗子挥在瓜爷头上,冷笑道,
“就你,还东北老家呢?你咋不说我这就送你回你的快乐老家!才放出来几年啊你?就味*得连你伢老子姓么子都不晓得哩!”
“何小贱,是不是你小子把我给卖了立功?你大爷的!给条子做线人就是你这样干的?肚子里没货,专坑自己人!”
瓜爷用他肥胖的身躯用力往旁边的何小贱身上一撞。个小精瘦的何小贱立马一个趔趄,若不是车门已关,估计得摔下车去。
“莫挨老子!老子对你够意思了,么子都莫感!”何小贱坐直了,扭动着身体尽量离瓜爷远点,“你自己干的好事,还怪我咯?哪个要你敲了林夕那个死婆娘两百万?现在不认账了?”
“喂!你给老子闭嘴!你在条子面前说这个干什么?还说不是你把老子抖出来的,我真是错看你了!”
瓜爷顿时急得跳脚,身子又往何小贱的方向倾去。若不是他双手被拷住了,何小贱恐怕此时已被他按在地上打了。
何小贱被他给激怒了,一改原本在局子里不肯多说的扭捏态度,如竹筒倒豆子般,说道:
“你就说你承不承认你用林千禧的身世敲了别个*林夕两百万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你收钱不办事,还把消息又转卖给她女儿?我都怀疑林千禧那条短信到底是不是你发的,你自导自演胡编乱造,骗未成年妹坨的钱,没想到人家还真当回事了。我好心给你分享那些照片,你又想伸手要钱,害得人家把我告进局子了!你一个拿黑钱不办事的人反倒没事,到底谁把谁卖了?做个人吧你!”
“你这张贱嘴莫乱喷啊!哪个给她女发短信了,明明是她自己送上门来找我滴!“瓜爷激动起来恢复了母语——白沙方言,“哼,你莫有卖过我?那今天这算么子事?难道不是你帮姓周的钓鱼?”
何小贱耸了耸肩,一副无语的表情,不再搭理他。
曲畅倒是挺乐意看这种狗咬狗一嘴毛的戏码,她掏出小笔记本飞速地记录着他俩吵架间无意透露出来的线索。发现线索,要随时做好记录,这是师父教她的办法,有利于理清思路、检视复盘。
“哦?一个院子里长大的好兄弟,小时候好得穿一条裤子,现在因为分赃不均反目了?”周湃不紧不慢地说道,“刘铁军,你都多久没回老化工厂宿舍去看下你娘老子*了?”
瓜爷浑身一激灵,像是被闷头一记闷棍击中了,将头垂了下去,不再吭声。
“她天天都挂到*你咧,眼睛都要哭瞎了。”何小贱接过话头,说道。
“我莫脸回克见她。”刘铁军将头深深埋进自己的膝盖处,哽咽着答道。
“我刚帮你去看过她嘞。她一直拉着我说,你不是坏人,你是被逼上绝路了。小小年纪十几岁就要打工养活自己,还要赚钱养活她。她还说,她拖累了你这么多年,不如干脆死了算了。”何小贱的声音也变得沉重起来,说完之后,又长长地叹了口气。
刘铁军埋进自己膝盖里的头止不住地抖动起来,呜呜咽咽的哭声越来越大。
周湃给他递了包纸巾,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刘铁军,世界上没人比当娘的更疼惜你了。你娘肯定不想看到你才出来没几年又二进宫。我现在给你个机会将功补过,你要想清楚。你是个聪明人,晓得我今天为么子来找你。”
刘铁军抬起头来,抹了把脸上的泪水,目光变得悲壮起来:
“我承认,我拿林千禧的户口登记表还有那个夏红灯的信息,敲了那个死女人两百万,也是我教她女儿去做血缘鉴定的。那个死女人……也是我杀的。”
“还有呢?你好好想一想。”周湃挑动了一下眉头,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不紧不慢地问道。
听到犯罪嫌疑人招供了,曲畅迫不及待地插话道:
“你认罪就好!4月23日当晚,宋雨进出林夕房间的监控也是你删的,宋雨都招了。怎么?你想找他当替罪羊?”
“嗯,我也承认。哪个明星想沾上命案哟,宋雨那个小鲜肉破财消灾嘛。我既可以赚一笔,又能顺手栽赃。这种好事,何乐而不为?”
瓜爷歪嘴一笑,又恢复了一开始的桀骜不驯,“转账记录都在,我一人做事一人担。跟这个孬种莫关系!你们把他放了吧!”
他的目光渐渐阴沉,冰冷地像披上了一层寒霜,硕大的身躯忽然用力向车子前排的驾驶座上压去。
“何小贱,你灵泛*点快滚!”瓜爷大嚷一声,已将驾驶位上的周湃压在身下,大声喊道。
车辆正在城市高架上飞驰,现在被他的泰山压顶之力一撞,车身开始移位,转变了之前的行驶轨迹和方向。
原本专心致志开车的周湃被他肥硕的身躯冷不丁地一把压趴在了方向盘上。他双手死死扣住方向盘,紧紧握住,用力地把方向往回拉。
他一边极力控制行车方向,一边严防死守,生怕这个失去理智的人把方向盘抢过去,导致什么不堪设想的结果——小则他们一车四人同归于尽,大则酿成一起恶意撞车报复社会的重大事故。
“师父,小心!”坐在副驾上的曲畅一个转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起手肘用力在瓜爷的后脑勺上重重地击了几下。
瓜爷那副硕大的身躯立马像个被放了气的气球一般,瘫软下去,却还在继续挣扎着。
周湃将他甩开,歪过头用眼神示意曲畅掏枪。
曲畅果然心领神会,立马掏出自己刚刚新领到的配枪,一把顶在瓜爷的后脑勺上:“别动!不然我马上毙了你!”
枪口的冰凉从瓜爷的后脑勺生生传到了后脖颈,他一阵头皮发麻,倒吸一口冷气,终于不再动弹。
周湃终于松了口气,刚才握紧方向盘的手指因太过用力,这会儿还有点轻微的抖动。
他叹息道:“唉,刚才跟刘铁军聊他娘老子都白聊了!何小贱,他到底为了么子人,宁肯赌上自己的性命?我相信你懂得他到底在隐瞒些么子。你也一样。作为当年老化工厂爆炸案死者家属,你们都恨毒了当时的厂长吧?“
何小贱尖削的两腮仅余的二两肉此刻已更加瘪了一圈下去,他咬牙切齿道:“你晓得我们这群人这些年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吗?老子跟他林一鸣不共戴天!”
“就算他林一鸣真有什么错,他当时已经付出过代价了。那是意外!意外你懂吗?况且人家女儿是无辜的!何小贱,你一直跟踪林夕,还给人家门缝里塞血书,恐怕不是像你说的,你就是个仰慕她的狂热粉这么简单吧?”
看何小贱激动起来,周湃的声音也一下提高了八度,压住了他的气势,继续追问道:
“你拍到的,可不止是她的艳照。何小贱,我们已经查到了,林夕死亡当天晚上,你进出凯莱斯基酒店对面的IMC高层写字楼的监控视频,说说看,你在他们酒店对面,是不是拍到了什么?”
何小贱感到周湃冷静的语气中却透出丝丝威胁,是在敲打他。
他大声嚷嚷道:“我老早就私下跟你感过,那个姓王的才最可疑咯!周哥,你为么子总是揪着我不放呢?反正我该交代都交代了,现在要杀要剐随你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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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个:白沙方言,别人、人家。
*娘老子:白沙方言,老娘、老妈。
*挂到:白沙方言,挂念、牵挂。
*灵泛:白沙方言,聪明、机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