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雨巷
楚湘之2025-01-24 09:363,142

  “这个案子我们会查清楚的,孙大头到底是不是个好人,证据会给我们答案。”

  周湃看向司机老马的眼神中,又恢复了一贯的坚定,

  “但是,想要查清楚,你还得继续多配合配合我们。你再想想看,还有没有什么证据?或者,他还跟你说过什么细节?一丁点儿都不要遗漏。”

  “那是自然。”老马点了点头。

  对眼前的两位警官讲完以后,他的情绪终于平复了一些,就好像多年来一直压在他心头的一颗大石此刻终于滚落在一旁。他好不容易从低头负重变成了昂首挺胸。

  “既然你自己想不起来,我问你答可以吧?”周湃看他并未开口,于是主动出击,问道,

  “还是要问你那把刀,长么子样子?多长多大?”

  老马听了,眉头一紧答道,

  “就是把普通的水果刀,大概几公分长吧,市场里小摊上到处都有的那种,我们家常也买来切个水果、削个果皮什么的那种。” 

  周湃一听,立马打开手机上网搜索出一张超市里最常见的水果刀的款式,问道,“是不是长这样?”

  老马立刻点头如捣蒜,还忍不住点了点那张图片,说道,“这里和你这张图不太一样,刀把是黑色的。”

  听完老马的描述,曲畅有点泄气,嘟囔着小嘴,哀怨地叹气道,“得嘞,又白忙了!这种普罗大众的玩意儿,根本没办法锁定凶器呀!” 

  周湃却仍是目不转睛地盯着老马的双眼,继续问道:

  “他在哪里拿的刀?麻烦你仔细想想。如果当年孙大头真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对林夕实施了犯罪行为,那么,这个问题就可能直接关乎到案发现场在哪里!”

  被他这么一说,老马变得紧张了起来,支支吾吾地解释道:

  “额……他莫感过在哪拿的……但是……我觉得就是他自己平时放在车里的刀……

  怎么……你们不信……其实……我觉得很正常吧……我当年也这么干过……

  九十年代有段时间,抢劫出租车杀人的事还蛮多滴,我们当年跑车的人都怕的很哩!

  那时候,我们的哥兄弟间流行一个笑话,说我们干这行,跟小姐其实莫得太大区别……”

  “为么子?”曲畅一瞪眼,惊奇地问道。

  “因为都把脑壳系在裤腰带上?”周湃先回答。

  “是滴,都是为了讨生活嘛!”老马嘿嘿一笑道。

  周湃回想起父亲留下的旧报纸上,确实有诸多关于劫杀出租车司机的新闻报道。老马说的这句话可信度还是比较高的。

  他微微颔首,换了个问题切入:

  “孙大头感过,在他出事前几天晚上,开车搭载过林夕,那么,他有莫有告诉你,林夕是在哪里上车的?又是在哪里下的车?”

  “他感,他是在酒店门口接的客。如果我莫记错的话,应该是叫金沙湾大酒店。

  当年,那是我们白沙市第一个五星级酒店,我当年也喜欢克那里接客。

  能在那里消费的客人都是有钱人,出手往往都比较大方,有时候,运气好的话还能多拿点小费。”

  老马忆起当年赚钱的日子,那双浑浊的眼也发了光。

  周湃的心头却一阵发凉:

  金沙湾大酒店!他依稀记得,林夕不告而别的那一晚,他去她家里找她,她的母亲就说,她去金沙湾酒店赴宴相亲去了。

  这么一说,这一切都连上了!

  既然她上了孙大头的出租车,说明她当时离开金沙湾酒店时仍是安然无恙的。

  “你还没回答我,她哪里下车的?”周湃的目光愈发锐利起来。

  老马揉了揉他后脑勺上所剩无几的头发,用力地想了又想,最后一拍脑袋,

  “好像是老雨伞厂那边巷子里,那地方偏僻,晚上压根儿没人,他说那天还下大雨,要犯点什么事,太容易了。”

  “老雨伞厂?”周湃皱紧了眉头。林夕去那儿干什么?他当年从未听她提起过这个地方。

  老雨伞厂,远在白沙市的城乡结合部。厂子在九十年代初早就倒闭了。

  住在那里的除了一些老下岗工人们是原住民,其余大多是流动人口,鱼龙混杂的。

  整个街区都是五六十年代的老房子,错落在宽宽窄窄的一条条巷子里。

  如果说,老化工厂宿舍大院是上个世纪白沙市国营老厂子落寞后的典型缩影,那么雨伞厂这一条条巷子组成的棚户区,就是白沙市贫穷与破败的一面,是那个年代白沙底层人口的聚居地。

  周湃翻出父亲留下的笔记本,圈出其中的一个地址——“雨伞巷”14号。

  那里,是父亲侦查得知的,1999年“4.14”碎尸案疑似受害人夏红灯的居住地。当年,父亲在那里,用鲁米诺试剂检测出大量血迹残留。

  难道,是夏红灯在此地杀害了林夕?然后,利用她的名字和身份一直活到了2015年?

  那一天,周湃在大雨里苦苦等了她一整个晚上,他曾怨过林夕不告而别,原来并非如此,而是,她遇险了!

  周湃的心紧紧揪住了。他恨自己当年大意了,为什么没有跟她一起回白沙?为什么不能一直守护在她身旁?为什么他后知后觉,竟然从来没有想过,她可能面临的危险?

  人常说,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可是,天意难测。命运仿佛一只无情的大手,将身处其中而不自知的人们,拨弄来去,再无情地绞杀了,无声无息。

  

  ————————————

  

  “10、9、8、7、6、5、4、3、2、1!跳!”

  绿灯已跳转成红灯,未等出租车停稳,林夕飞快地拉住车顶边的扶手,将身体往窗外一探!

  司机猛地一个急刹车,巨大的惯性让整个车辆剧烈地往前一倾,林夕刚要钻出去的上半身就这么又倾倒回车内。

  “妹坨!你要奏么子?找死啊!”司机吓得一声大骂,“你伢老子莫告诉过你,坐车时脑壳和手不能伸出窗外?”

  林夕紧张地瞧了瞧前排座椅旁那把水果刀,大气都不敢出。

  绿灯已亮起,车辆又发动了起来。“雨伞厂”的牌子越来越近了。林夕不由地捏了把汗。

  “小夕啊,大晚上的你来这鬼地方奏么子?为么子不回家咧?”

  林夕原本以为司机又要发难,没想到他的语气却显得语重心长,“跟你伢老子吵架了?”

  林夕摇了摇头,不想跟他解释,只是淡淡地说,“不想回克。”

  司机突然叹了口气:

  “唉……你这是离家出走?在屋里挨骂了是吧?”

  见林夕不吭气,他当作是默认了他的推测,嘴里又开始碎碎念地骂了起来:

  “这个林一鸣呐!也不晓得他是怎么当的伢老子! 

  有个该*漂亮的女,不好好宝贝着,大晚上的一个人来这种偏僻危险的城乡结合部!

  他怎么能安心哩?要是以前,我肯定要打电话克好好骂他一餐!”

  林夕听他言语间都是以长辈身份在关心着自己,终于松了口气。看样子,之前是她想多了。

  “我正好有朋友住在雨伞巷,我克她屋里克耍。”

  “那好吧,前面就是哩。你朋友屋在哪?要不要我送你过去?我试试看,车子兴许能开的进这巷子里。”

  不知不觉间,车已经到了雨伞厂门口。孙大头一脚油门,将车停稳当了,问道。

  “不用麻烦啦,谢谢孙叔叔哩!”

  林夕下了车,拿出夏红灯包里的雨伞撑开,就朝旁边的小巷子里走去。

  “你一个人小心点,莫耍太晚哩啊!记得归屋*嘞!”

  孙大头还是有点不放心,将车一横,停在了林夕奔赴的那个巷子口,远远地叮嘱道。

  林夕转身朝他挥了挥手。他一路目送着她,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那条雨中的小巷里。

  夏红灯住的那栋两层楼高的红砖小楼,还在小巷深处。

  下了一晚上的大雨将小巷里坑坑洼洼的水泥路变成了一个个大大小小的水潭。

  林夕一脚下去,就飞起水花一片。她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雨中走着。

  夏红灯换给她的平底鞋早已进了水,湿得透透的。正想着要好好赔给人家一双,14号门牌已到。

  林夕迫不及待地冲进了那个门洞,收起雨伞,放在一楼右手边第一间门口的地上,然后掏出了夏红灯给她的钥匙。

  门洞里黑漆漆的,一个白炽灯灯泡孤零零地悬在沾满了蜘蛛网的天花板上,一看就已年久失修。

  林夕只好摸黑去找锁眼。

  忽然,一个人影闪了进来,一把从后面揽住了她的腰。

  “哪个?放开我!”林夕抬起脚来,用力地向后一蹬,刚好正中那人要害。

  趁那人弯着腰捂住要害哼哼唧唧着,林夕蹲了下来,摸索到自己刚才立在地上的雨伞把儿,紧紧地握在手中。

  然后,她用雨伞在那人身上又是一气猛砸乱打,打到那人直抱头惨叫。她趁机冲了出去!

  就在她刚冲出门洞,刚跑进雨中的那一刻,那人也紧跟着冲了出来,将她使劲往回拖。

  她拼命挣扎,但人在她身后,她的雨伞不好使力,只好在空中胡乱地挥舞着。

  “你还想逃?哪里跑!”是个男人像个破砂锣一样的声音。

  那男人将她一把横抱起来。满脸酒气就快要喷到她脸上来了。

  她终于看清了那人的脸。

  那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在电闪雷鸣之下,让她全身战栗,心里直发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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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该:白沙方言,多么。

  *归屋:白沙方言,回家。

  

继续阅读:第五十一章 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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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她以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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