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据呢？我知道你手里，一定有本案的关键证据！”
周湃一脸严肃，软硬兼施地循循善诱道，“何小贱，我本可以申请搜查令的，但是，说实话，我也不想看见你卷到这事的漩涡里，到头来被判个窝藏包庇的罪名。这么多年了，我也知道你过得不容易。”
何小贱紧紧地抿着嘴唇，还是一言不发。
周湃难得在他那张脸上看到如此正经严肃的模样。他端详着他的一举一动，虽然不说话，但不停变换的小动作无一不在透露出他此刻的紧张心情。
“不如我们聊聊孙小钰吧？这个妹子，对你挺好的吧？”周湃的手指头在桌面上轻松地叩了叩。
每一下却像是在何小贱的心头上敲响了警钟，他连忙摇头否认道：
“不熟，我们不熟。我只知道她是那个林夕的助理嘞。打过几次工作上的交道而已。”
“哦？那为什么你的每一条微博下都有她小号的回复，两个人聊得火热嘛，还约着一起吃饭看电影。”
周湃打开了手机微博，翻找出何小贱的微博，玩味十足地笑道。
“撩妹嘛，哪个男人不喜欢年轻漂亮的妹子？周哥你说是吧？”何小贱挤出满脸贱笑道。
“渣男！”曲畅路见不平地骂道。
“骂得好！还没问过这位美女警官的微博ID多少？要不我们也互关一下？”何小贱轻浮地说。
“又来了！你别演了！
何小贱，你和刘铁军、还有这个孙小钰，都是1999年老化工厂爆炸案遇难者家属！
是你们一起商量好了要谋杀林夕吧？你们利用孙小钰的助理身份共同作案，犯罪行为主要由她来实施，你和刘铁军打掩护，都是共犯！
犯下这么大的事，你还有脸在我面前嬉皮笑脸的？
这么多年，我都白教育你了！”
周湃一拍桌子，怒骂道。
这些年来，他一直在延续他父亲的心意，时不时会去老化工厂宿舍大院转转，看看那次事件后的幸存者以及遇难者家属。
年轻时当片警的他，工资微薄，但从不会忘了给那个院子里的贫困户孩子送去一点小小温暖。看着他们被生活磨去了光彩的眼睛，一次次被那些惊喜小玩意儿重新点亮，周湃顿时觉得，哪怕再勒紧一个月裤腰带也值了。
而何小贱，就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之一。刘铁军和孙小钰，却是他素未谋面的。
刘铁军当年已经十五六岁了，同样因为那次爆炸痛失父亲，因而远走他乡打工谋生，后来误入歧途，才放出来没几年。
而孙小钰，他从未听院子里的老人提起。孙大头有个女儿，只在父亲那本刑警日记上提到过，亦没有说明他那个女儿姓谁名谁。孙小钰的档案中，她的个人信息和社会关系都非常简单，因为她实打实地就是红星福利院里长大的孤儿。
也正因于此，周湃一开始并没有将眼前的犯罪嫌疑人孙小钰和十六年前的爆炸案关联起来。
“周哥，你怎么打我骂我都可以咯。是我不争气，是我辜负了你……”
何小贱低下头去，认错的声音像蚊子一样细弱无力。
“你这人吧，虽然从小就混不吝，但我太了解你咯，你这么赖，怎么可能有种犯案？
而且，当年你还小，父母辈的恩怨，你原本不甚了解。以你的性格，就算听说了，你也不是那种会执拗地追究不放的人。
唯一可能的解释，就是有人激起了你的恨意，点燃了你的复仇之火。而这个人，就是孙小钰！”
周湃的话锋犀利，像一把钢刀直直地剖开了何小贱心中那个看不见的阴暗角落。
他的脸顿时变得煞白，蠕动了几下嘴唇，最终还是没辩解什么，只能听着周湃鞭辟入里地继续分析道：
“她先是在微博上接近你，你俩渐渐发展成为线下的朋友。然后，她再表明身份，告诉你她也是1999年化工厂爆炸案被害家属的一员。
她通过你又认识了刘铁军。你们三个人慢慢就形成了一个所谓的复仇者同盟，一起计划该怎么找林家报仇雪恨。
孙小钰从头到尾都在利用你们俩！她为此筹谋已久，只是苦等有人和她打配合帮帮手。
今年来，她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她终于成功入职造梦娱乐，成了林夕的贴身助理。
我说的对不咯？”
周湃的言语掷地有声，让何小贱的神经止不住地躁动起来。
他还是低着头，不敢直视周湃的眼睛，但是，他尝试着反驳了一嘴：“不是这样的！”
周湃提溜起他那尖尖细细的下巴，就像儿时唤他仰头接糖一样。只不过，现在迎接何小贱的不是糖，而是枪和手铐，还有警局白墙上那两排醒目的大字——【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何小贱的鼻子直发酸，哽咽道：
“小钰……她不是利用我……其实，我一直知道，她喜欢我……是我假装不知道……因为……因为我早看出来了……瓜刘对她有意思……”
周湃皱着眉给他递去纸巾，装作一脸嫌弃的样子：“你也喜欢她吧?喜欢就追啊！男子汉大丈夫的，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
“我配不上她，我就是个孬种！她确实跟我们说过她的计划，但我总觉得，这样不太好吧……我唯一能为她做的事，就是往林夕家塞血书，拿当年爆炸案的事威胁她……”
何小贱抽泣地说着，声音断断续续的。
“你血书里写的么子？”周湃下意识问道，恢复了他一贯的白沙口音。
“就说我知道1999年老化工厂爆炸案的幕后主谋，还威胁她全家滚出白沙……周哥，你是不是觉得我挺幼稚的？小钰晓得这件事后，说我打草惊蛇了，还骂我不是在帮她，而是在害她……她说我害得她很被动。周哥，我是不是错了？”
何小贱终于抬起头来，望着周湃，脸上的泪痕还未干。
“其实你是想用这种方式暗示林夕，对吧？何小贱你这人总算还有点良心。
可惜的是，这件事倒给孙小钰提了个醒，让她觉得她再不动手不行了。
她这么聪明的妹子，这件小事足以让她感觉到，你和她并不是坚定的同盟者，你有可能破坏她的计划，甚至，背叛她。
我不判断你行为的对错，我只推测在她眼中的你，可能因为这件事，改变了所谓立场。
如果我是她，那么，之后的计划我都不会再跟你讲，反而只会告诉刘铁军，因为他才是那个对她死心塌地的人。”
周湃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沉思道。
“应该是，我不知道她居然真的动手了，一下子干出这么大件事！之前真是我小看了她！我以为她一个妹坨而已，说着玩的。泄愤嘛，我自己天天跟人在网上对线，骂得要多难听有多难听，但从来没真的跟谁动过手哩。我真的万万没想到啊……她……”
“所以，她什么都不跟你讲了，你反而天天都在担心她，对不咯？
林夕和王哲以为，你是林夕的狂热粉、变态跟踪狂。其实，你一直跟踪的是孙小钰。你怕她有事，对不咯？
我最后再问你一遍！4月23日晚上，你在凯莱斯基酒店对面的IMC上，到底拍到了什么？
事不过三，你这次如果再不感，恐怕以后你都莫机会感了。我有的是办法搞到你拍下的片子。”
周湃看他的态度终于松动了，果断将速度推进，“赶快交代了你！我现在数到三！一、二、三……”
“我感！我感咯！周哥，就在我夹克衫的内袋里，有张SD卡。我那天拍到了全程，实在是太震惊了！我不敢跟你感，更不敢告诉别人，还不敢放在家里。我只好把卡拔下来随时带在身上了……”
何小贱终于举手投降。
周湃从他的贴身口袋里摸出来一张小小的内存卡，插上电脑。
前面林夕和宋雨云雨一番的香艳场面也全被何小贱一并录了进来。
周湃嫌弃十足地跳走了进度条。
只见宋雨离开房间后，没多久，孙小钰进房间来给林夕送安眠药。
林夕身着一袭酒红色的真丝吊带睡裙，看上去已是倦意万分、步履蹒跚。
孙小钰搀扶着她躺下，然后喂她吃下了一大把安眠药胶囊。
此后，她并未离开房间，而是坐在沙发上看着林夕沉沉睡去。
在确认林夕已丧失自主意识和反抗能力后，孙小钰将她拖入了浴缸中。
她放满温水，脱去林夕身上仅有的吊带睡裙，然后，拿出一枚锋利的刀片，割开了她的手腕静脉。
最后，她将林夕的手腕和那枚刀片一起，丟入浴缸里的温水中，伪装成自杀的样子，才离开了林夕的房间。
整个作案过程无比清晰，和周湃最开始想象的无异，只不过作案人由林夕的绯闻对象宋雨变成了她的助理孙小钰。
这个视频的出现，终于让这桩轰动全国的女明星被杀案终于告破。经物证科鉴定后，即便没有孙小钰本人的口供招认，也已经能给她就是凶手的身份一锤定音。
然而，周湃始终想不明白的是，林夕的尸体到底去哪儿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