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破碎的春天
九瓣蒜2024-05-16 17:022,832

如姜白月所料,几天后,姜父突然打来电话,让她周末去家里吃饭,“到时候我把你奶奶也接来。”

不巧,或者说,巧的是,姜白月这周五刚好要出差。

下周一曼诺要组织一场教育行业的技术论坛,这种活动“论不论”不是重点,主要是公司需要品牌营销,销售也需要给客户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出去玩,所以论坛基本都在一些风景优美的城市里举办。

两个分析师打算周末去,问姜白月要不要一起。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老方只能给姜白月批了几千块钱业务费,让她周五提前去。

姜父对她要出差的事将信将疑,直到听说她要出差的城市,才“哦”了一声,电话里的声音突然拉远,“老二要去玲玲那个地方出差呢。”

姜玲玲是姜白月远嫁的大姐。

“你跟你大姐说了没?”姜母接过电话,“去找她吃个饭。”

“嗯,跟大姐说过了,我礼拜五直接去找她,晚上带着轩轩一起吃饭。”

“史杉呢?”姜母这几年对大女婿一直不大满意,觉得他眼高手低。

“应该一起吧。”

其实大姐根本一个字都没提她的丈夫。

“我们打电话是想问问你和松阳……”姜母斟酌了一下,“算了,等你出差回来再说吧。”

上班有时候也不赖。她想。

周五傍晚,姜白月拖着箱子走出机场,B城机场附近绿化做得极好,刚下完雨,气温不高,天阴阴的,绿意空蒙,颇有古意。

她和大姐之前约好,在市区里的一座写字楼下见面。

大姐夫史杉之前在国企上班,前两年下海做亚马逊服装电商,开了一间小公司,大姐学的是会计,正好能帮公司做账。

原本是奔着挣大钱去的,可惜他们入行时间太晚,据大姐说,一年到头算下来,家庭收入虽然比之前要高一些,但付出的时间和心力完全不在一个程度上。

每个月除了办公室的租金,还有七个员工的工资以及一些杂费,里外里就有四五万的开支,有时候某一季的款卖的不好,仓库里有积压,后面的压力就会更大。

出租车里,姜白月给大姐发了微信,可直到她下了车,找到了那栋老旧的写字楼,大姐都还没有回复。

大堂的墙上标识了这栋写字楼里每一层都有哪些公司,她一眼就看到了“轩洋”两个字。

史轩洋,是小侄子的名字。

公司在6楼,她看了眼手机,已经离约定的时间过了快一刻钟,她拖着箱子,决定上楼看看。

和高档写字楼不同,这栋写字楼的每一层都挤着各种各样的小公司,左边是婚纱摄影,右边是翻译公司,中间可能还藏着一间美甲工作室,她在6楼绕了半天,才找到地方。

推开玻璃门,迎面就是“轩洋”的烫金招牌,没有前台,80来平米的办公区,分成左右两边。

坐在大门旁边工位的一个扎着马尾的小姑娘最先听到旅行箱拖拉地面的声音,回头看见姜白月,很警惕地问,“你找哪位?”

“你好,请问你们公司有叫姜玲玲的人吗?”

“玲玲姐?你找她?”她的语气缓和了一些。

“嗯,是的,我跟她约好了。”姜白月把箱子拉到工位边,几个员工看上去都很年轻,有男有女,能听见敲键盘的声音,但也能感觉到悄悄打量的目光。

姜白月环视了一圈没看见大姐,这间大办公室,除了乱糟糟的工位区,最靠里的位置还有个关着门的房间,“你们玲玲姐是在那个办公室里吗?”她指着那扇关着门的办公室问。

“倒是在,”小姑娘和旁边的同事对了个眼神,面露难色,“不过……”

姜白月刚想问“不过什么”,饮水机和沙发中间的缝隙里突然冒出一个小孩,她还没看清,那孩子一路朝她跑了过来,抱着腿喊她“姨妈”。

“轩轩啊,”她笑着蹲下,这孩子不怎么爱说话,很少和人打招呼,她正想夸他懂礼貌,捧起他的小脸才看见他脸上挂着眼泪和鼻涕。

“怎么哭了?是不是妈妈工作,没陪你玩?”

轩轩伸手搂住了她,带着哭腔说:“姨妈,救救妈妈。”

姜白月浑身一震,以为自己听错了,抬头看那个女孩,她别回脸,两只手交握在一起。

在巨大的沉默里,姜白月立刻意识到了不对劲,她盯着那扇门,站起来,决意要打开它。

突然,“嘭”,房间里传来巨大的撞击声,紧接着,是男人的咒骂和女人的尖叫。

姜白月脸色一白,径直走向那扇门。

“门是锁着的。”另一个女孩站了起来,也看向那个房间。

姜白月走到门边,用力转把手,果然转不动,她抄起房间旁边的一把椅子,对着门锁砸了下去。

轩轩被吓得大哭,她没有停下来。

“开门!”

砸到第三下,门外把手的金属壳子掉了下来,她再一次举起那个椅子,门终于被拉开了。

她一眼就看到房间里,蹲在地上,披头散发的姜玲玲。

史杉瞪着通红的眼睛,连脸也涨成猪肝红色,幸好姜白月还举着椅子,他伸手抢椅子,姜白月索性用力向前一推,史杉重心不稳,抱着椅子摔倒在地上。

“大姐,”姜白月冲到姜玲玲身边,姜玲玲用力拽住姜白月的手,一张嘴,说得却是“对不起”。

她们为什么要有这么多对不起?

姜白月撩开她被眼泪沾在脸上的头发,脸颊红肿,眼球充血。

姜白月没有和姜玲玲一起长大,大姐对她而言,只是逢年过节才会见面的普通亲戚。可事实是,她看着姜玲玲从一个无忧无虑的女孩一路走到今天,她是姐姐,她是妹妹,她们血脉相连。

“你哪个?我们家里的事轮得着你管?”史杉用力拉她的胳膊。

姜白月趔趄了一下,撑着地站起来,走到史杉面前,“姐夫,这么快就不认识我了?”

“姜……姜白月?”史杉向后退了一步。

“你就是这么对我姐姐的?”

“那你问她做了什么?她自己犯贱,我教育她怎么了?我们夫妻俩的事,也轮不着你这个外人管吧?”

姜白月冷笑,抬手甩了他一巴掌,这一巴掌打得清脆利落,门外有人倒吸了口气。

史杉愣了一下,转身看到一屋子员工,急怒之下,拽住姜白月的头发,姜玲玲见状要拦,姜白月忍着剧痛伸手从桌上拿起那把她瞄了很久的美工刀,抵在他的脖子上。

史杉感觉到冰凉的金属贴在皮肤上,立刻停止了拉扯。

“姜,姜白月,你,你要干什么?”他大概完全没想到,不吭不响的姜白月有这么凶悍的一面。

“刚才那一巴掌,是还你的,你一点也不冤。”她看着眼前这个头顶微秃的男人,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现在,我要报警,如果你还要动手,我今天就奉陪到底。”

“你不是才把你最爱的妹妹害死吗?现在又来祸害你姐了?”史杉连爆了几句粗口,“你这个弃婴,连爹妈都不要的人,在这和姜玲玲演什么姐妹情深,你搞不搞笑?”

“姓史的,不要鬼扯我妹妹!”大姐爬起来要和他撕扯,被姜白月侧身挡开。

姜白月盯着他,笑了,“是,你说得都对,但我再烂,也比你这个垃圾要强。”

“我是垃圾,那你姐姐在外面包小白脸,她是什么?”

姜白月回头看姐姐,手微微一松,史杉趁机拉住她的手腕,想抢下美工刀,姜白月大拇指一推,闪着冷光的刀片隔着薄薄的衣料抵在他的胸口。

“你要杀人?!”史杉面目狰狞地咆哮。

她对门外的人大吼,“你们就不能报警吗?”

谁能想到,第一个站起来阻止报警的,竟然是姜玲玲,她拉住姜白月的胳膊,看向门口的儿子,带着哭腔说:“白月,我们走吧。”

“可是……”

“带我走吧。”

她拖着箱子,大姐抱着轩轩,一路沉默着,直到坐上出租车,她还紧握着那把美工刀,指尖因为用力被压得发白,痛也感觉不到了。

上车前,姜玲玲对她说:“白月,你倒是像我的姐姐呢。”

“是吗?”

大姐侧着脸看着车窗外默默流泪,轩轩趴在妈妈的肩膀上,脸上的泪已经干了,对姜白月甜甜地笑。

天阴沉沉的,满眼的绿色,湿冷的寒意,和故乡的春天全然不同。

她想,姜玲玲扛过了多少个这样的春天?

继续阅读:第48章 你吃过鲜肉汤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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