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来的猝不及防，眼看着一季度进入了最后的三分之一段，可惜，和去年同期比，鑫垚的收入和毛利还在下滑。
即便鑫垚代理的是行业头部厂商曼诺，但僧多粥少，厂商们抱着“大家都别活了”的心态互相折磨，导致几千万的项目，卷到最后，中标价只有几百万不到。
俗称：白送，赚个吆喝，还得贴钱。
业绩低迷，据傅儒业的秘书说，老板目前，易燃易爆炸。
周例会的气氛持续压抑，傅儒业越说越暴躁，从销售甲乙丙丁到保洁大姐，无一幸免。
走进会议室前，员工们就已经做好了被喷的准备，结果最后，被骂得最惨的人，竟然是沐野。
傅儒业先是阴阳怪气的说，有个项目，客户当着他的面要求换对接销售，他上次听说这种事，还是上辈子。
“闻所未闻！沐野，你啃不动的骨头就这么丢给别人，怎么别人就能啃下来？你的狼性精神呢？失望！我很失望！”
他说“啃”的时候很用劲，不像在说狼，比较像在骂狗。
“妈的，在鑫垚就得凭业绩说话，你能力不行就回老费他们组。一天天的，看着你们这帮人我就来气！”
沐野倒是态度良好，一句辩解也没有，低着头任由傅儒业咆哮。
会议结束，傅儒业气势汹汹的走出会议室。
耳膜和心脏被双重折磨了一上午的众人，安静的收拾桌上的笔记本。老费对蔡天亮做了个手势，丢下桌上的一摊零碎，拿着手机走出了会议室。
紧接着，走廊里传来他愉快爽朗的笑声。
“王总，哎呀，没问题，你什么时候有空，我领着我们老板去拜访您，好的好的，哈哈哈哈。”
有几个销售听不下去，问沐野什么情况，怎么能把项目丢到老费手里。
被狠骂了一上午的沐野，声音听着也有点虚，“那个项目的客户需求我们满足不了的。”
“满足不了就让曼诺的人开发啊，拿不拿得下来是一回事，丢到别人手里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下午，又到了要刷新项目列表的时候，小白走到沐野身边，小声说了项目列表需要刷新的事。
“你还没发给我吧？那么多内容，要我一条条说吗？”
“不，不是，我就是想问，这个表的权限……”他迟疑了一下，没有说下去。
“你浏览不了吗？哎？我没调整权限啊。”
“你还愿意让我浏览吗？”
沐野正在敲键盘的手一顿，“为什么不愿意？”他按下回车键，抬起头，“是我让你把这个项目告诉他们的，跟你没有关系。就算你不说，他们也能从别的渠道看到这个表。其他项目他们不好明目张胆的抢，拿这种标明了‘困难’的项目反而是最安全的。”
“可你被老板骂成那样。”
沐野抿着嘴，看上去憋笑憋得很辛苦，他示意小白靠近一点。
“我那会，正在失聪。”
这倒是小白没有预料到的答案，他愣了一下，继续自责，“我今天一直在想，是不是我对项目的判断有问题？这个项目可能并没有那么困难。或者，难道我在蔡哥面前说了什么吗……”
“停停停，你念经呢。”沐野合上电脑，做了个中止的手势，“实在不行，你就这么想，重要的事情，老板会交给我做吗？所以，天塌不下来。”
小白眨了眨眼，终于笑了出来。
“沐野，你还愿意相信我？”
“都说了一百遍了，是我让你这么做的。以后老费他们再来找你，你就用这次的事挡回去吧。”
不过，傅儒业对沐野这个后辈还算厚道，丢掉的那个项目虽然落在老费手里，但请客户吃饭的时候，他还是带上了沐野。
老费这回下了血本，吃饭的地方订在一间人均餐标700块的烤鸭店，包厢号是“春山”。
虽说主打菜是烤鸭，但烤鸭只能算得上是大同小异的好吃，红酒鹅肝反倒受到了一致好评，红酒冻包裹着细腻的鹅肝，搭配酸甜可口的山楂酱，被迅速一扫而空。
老费对沐野打了个响指，“你去找服务员再加一盘鹅肝。”
“好嘞。”他回答的清脆又乖巧。
作为全场最年轻、此时又最失意的后辈，沐野自然承担起了点菜、催菜、夹菜、倒酒、陪酒、买单的服务工作。
因为项目规模看起来实在客观，傅儒业也陪客户喝了不少酒，老费更是大喝特喝，气氛好的不能再好，只有一点，俩客户就是不提项目的事。
结束以后，傅老板让自己的司机先送客户回去，回来再来接自己。
“小沐、老费，我再给你们开个短会。”他转身问沐野，“哪间包厢来着？”
“春雨。”
刚送他们出来的服务员赶紧说，“不……”但他视力够好，刚开口，就看见沐野用极细微的幅度对他摇了摇头，马上改口，“……是吗？”
服务员一脸迷惑地推开“春雨”的门，傅儒业先是一愣，大概发现走错房间了，侧身就要出来，结果沐野在他耳边又惊又喜的“哎”了一声，“蔡哥，好巧啊。”
喝得晕晕乎乎的老费探头，连问了两遍，“老蔡？不会是蔡天亮吧？”
傅儒业虽然喝了酒，但毕竟在江湖里摸爬滚打了三十多年，立马看出蔡天亮组的是个商务局，赶紧走进去和客户打招呼，“您好，鑫垚的傅儒业，您是？”他转头看老费，希望得到一些提示。
眼前的客户老费从未见过，他面露难色，但又不甘心说自己不知道，于是在酒精的作用下，报了三个名字，当然都被客户一一否定。
“Angela！”
客户本来还在笑，听到“安吉拉”，嘴角抽搐了一下，“这是女孩的名字吧？”
蔡天亮终于从惊吓中复苏，赶紧向傅老板和老费介绍客户，说完又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补充：“也是第一次见面，本来想着明天跟领导们汇报的。”
老费脸色难看，被傅儒业瞪了一眼，才想起来要给客户敬酒，几个人又喝了几杯，傅儒业怕耽误他们谈项目，和客户交换完微信，带着沐野和老费一起退了出来。
“先生，您的包厢是春山。”服务员适时提醒。
沐野恍然大悟，“这样啊，原来是走错了。”
傅儒业向前走了两步，停下，回头指着“春雨”问老费：“你不知道这个项目？”
“老大，不不不，我是一时没想起来。”老费答得支支吾吾。
“还有，安吉拉？你管人家一个大男人叫安吉拉？”
老费狂揉太阳穴，“我本来想说Alex的。”
“张天贵！”老板终于忍无可忍，喊了老费的本名，“少给我丢人现眼了，抢别人的项目就算了，你们自己人都抢来抢去的，嫌不够乱是吧？这两个项目要是拿不下来，一季度奖金你就别想了！”
说完，大步流星的走进了之前的包厢。
沐野跟在傅老板身后，在包厢门口站住，侧身看老费，眼神清澈，笑容真诚，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费哥，进来啊，时间还早呢，再来一盘红酒鹅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