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的时候,奶奶贴着沐野,坚持喊他“张哥”,沐野终于决定放弃挣扎,自认张哥,开始跟她介绍剧团近况。
“还真是能胡扯。”齐美桦小声跟大姑子吐槽,不过脸色比来时好看了很多。
大姐替轩轩擦嘴,“回头啊,我要向你姨妈学学做菜,平时在家里让你吃口饭比登天都难。”
“姨妈做饭好吃!”轩轩竖了个大拇指。
“谢谢轩轩。”姜白月捏了捏小男孩的脸蛋,“其实我也是这半年才开始做饭的。”
“怎么突然想起来做饭了?”大姐问。
姜白月低头看着米白色的粗瓷碗,“因为看到了艾艾的手账本,就是日记,她说她喜欢吃我做的菜,那个时候,我都忘了自己做的饭是什么味道。”
手账本的扉页上写着:姜白月煮的菜。
那天,她久违地好好逛了一次菜市场,站在菜市场门口的时候,她想:现在,是我真正在生活的时刻。
提到姜艾艾,在座的人都有些伤感,只有轩轩和奶奶还在大口吃饭。
“啊,对,提拉米苏!”意达擦了擦眼,站起来,转身走进厨房。
门铃突然响了。
意达在厨房喊了句:“好像是我的快递。”
姜白月走到门口,转动把手,推开一条门缝。
门外的两个人原本在窸窸窣窣地说话,不知道是被突然打开的门吓到,还是被推门的人吓到,总之瞪着眼不说话。
门里门外,三个人面面相觑。
“三叔三婶?”
听意达说,艾艾去世后,三叔三婶来过两次,第一次意达开了门,“那时候我想,不管怎样,他们是刚失去孩子的父母,我没有立场阻止他们拿回艾艾的东西。但姜白月你知道吗?他们只用双肩包装走了艾艾的手机、钱包之类的东西。”
所以,第二次他们再来,意达就坚决不再开门了,这是最初姜白月会上门找意达的缘起。
“白月?”三叔眉头紧锁,紧接着,他看见了房间里的其他人,“大姐?妈?二弟媳?姜玲玲?你们怎么都在这?”
他说完,仿佛经历了什么深重的背叛,要哭出来了似的。
“梆!”
三婶一巴掌拍在门上,扭头对丈夫说,“我跟你说过,你们姜家人都不是省油的灯,最坏的就是这个姜白月!”
沐野走到姜白月身边,替她撑住门。
姜白月被这一句句话砸得莫名其妙,但还是向外走了一步,“你们找我?”
“找你?对,现在是来找你了。”三婶有点甲亢,眼球总是外凸,瞪着眼说话,眼尾褶皱的皮肤都被抻平整了,“串起来了,都串起来了。好啊,你们这一大家子,钱,就是为了钱。”
他话音刚落,听到声响的意达从厨房赶来,“谁啊?”
三婶在看到意达后,情绪突然被点燃,“就是你!你和姜白月是不是早就计划好,骗姜艾艾买保险,等她死了,你们好分保险金?”
“保险金?”
姜白月立刻回头看意达,意达一愣,眼神闪躲了一下,没有否认。
“姜白月,你别在这装好人了。”三叔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连笑里都有股自以为看透一切的冷漠,“艾艾什么事都跟你说,你能不知道她买过意外险?交通意外身故赔了100万,受益人你知道是谁吗?”
姜白月觉得浑身发麻,站在原地,不能动弹,也没有说话。
“就是她啊!”三叔指着意达,怒吼了一声。
意达从来没有和她提过保险的事,姜艾艾也没有。
一时间,姜白月不知道该怎么去过滤这些信息,只能回头看意达,希望她能说点什么。
意达抿了抿嘴,眼神闪了闪,但很快坚定起来,快步走到玄关,“对,受益人就是我,和姜白月没有关系,有什么问题冲我来!”
“我要报警!我怀疑姜艾艾根本是被你们两个给合伙害死的。”三婶的眼神重新绕回到姜白月脸上,“要不然你那天为什么会和她吵架?如果不是因为你,她根本不会死。”
这样的可能性在姜白月的脑中已经排练过无数次,被人直接了当地说出来,一击致命,她再次感到一种无法挽回的绝望,胃里像撑满了冰块,折磨得她想吐。
沐野把她拉到身后,又回头看了眼餐桌边满脸茫然的老人,眼神一黯,走到门口,掩上门,看着三叔,“你们想知道姜白月为什么会在这?”他停顿了一下,厌恶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她在这,是因为只有离她妹妹过去的生活近一点,她才能放过自己。至于你们,今天找到这里,其实早就已经搞清楚什么保险金之类的来龙去脉了吧?如果不想好好谈了,要报警,趁早报,想报警的也不止你们,正好问个明白。”
“你以为我怕?我们又没做亏心事。”三叔重复着这几句话,但气势显然弱了很多,“你是谁?凭什么跟我说话?”
姑姑和姜母也走到门口,齐美桦看着面色苍白的姜白月忍无可忍,对着门外的人说:“每次讲到姜艾艾就是钱钱钱,再把我女儿骂一顿,我们这么好欺负的吗?”
三婶情绪刚有平息,被姜母一句话再次勾起怒火,她一脚踹开门,手悬在空中发抖,指着姜白月身后的姑姑和姜母,“你们这一大家子人算计我,好啊,姜艾艾死了,她姜白月倒是如鱼得水,好吃好喝。”
三婶重复着“好吃好喝”,眼神突然失了焦,头微微摆动,目光定在鞋柜上的小花瓶,下一秒,她伸手抓起那个花瓶,抓着门把手跳起来,朝姜白月砸了下去。
姜白月没反应过来,已经被沐野转身搂住,她下意识地闭上眼,紧接着就听见了玻璃在头顶裂开的声音。
“血!血!”
奶奶大声尖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