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此一战,赵旻一方对袁绍一方的战斗力,有了更为直观的认识…
两方的战斗力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上。
赵旻一方的补给、军备及辎重,远胜于袁绍一方。
当然,也不排除袁谭不受袁绍续弦刘夫人待见这一因素。
于是乎,打退袁谭的兵卒后,被臧霸派出的尹礼只觉心中一口恶气难消。
其人见袁谭外强中干,便顺势占了平原国的祝阿县,并进逼平原国高唐县、漯阴县。
袁绍身在距平原国不远的邺城,得知此事之后,先是狠狠骂了袁谭一通,旋即调兵遣将、出动三万大军试图逼退尹礼。
但问题又来了。
尹礼是谁?
那是臧霸的铁杆兄弟、创业合作伙伴!
臧霸既不是那口蜜腹剑的忠义黑三郎;
尹礼也不是大仁大义晁天王。
所以…
臧霸派出孙观、孙康兄弟率三万大军驰援尹礼,其人甚至亲自率三万大军,与吴敦一起赶到祝阿县坐镇。
赵旻和袁绍之间的大战,就此…
在众人根本预料不到的地方,也就是平原国的高唐县打响。
听至此处,赵旻只觉自己心力交瘁。
他最担心的就是这一点。
“公达先生,袁绍猝然临战,其人最初或许非我等之敌手,然则,河北富庶、士族豪强部曲众多,我等终不及袁绍远矣!宣高一向稳重,为何如此意气用事?唉!”
荀攸同样愁眉不展。
“主公所言极是,此战便是卫府大胜,亦非幸事焉!”
刘晔作揖宽慰道:“主公勿忧,宣高兄最终撤兵,此战并未持续一月。”
赵旻颔首:“子扬继续说!”
刘晔在作揖后,替代荀攸继续讲述…
出乎众人意料,袁绍的三万大军,在与孙家兄弟的三万泰山军大战之后,竟然…
节节败退。
袁绍怒不可遏,再次加派三万精兵增援。
万幸董昭、荀白嫖…啊呸!荀彧及时向臧霸下令,令尹礼、孙家兄弟退守祝阿县,不可再与袁绍发生大规模冲突。
荀白嫖在书信中,仅用一句话便止息了臧霸、尹礼、孙家兄弟的怒火:
时值冬小麦成长期,诸君不宜因兵事而误农事。
于是乎,老农臧霸留下老成持重的吴敦,令其人率一万兵卒镇守平原国祝阿县,其人则与尹礼、孙家兄弟等人率军回去老老实实屯田。
于是乎,这场持续不到一月、但本有希望升级为高唐之战的大战,就此草草结束。
然后,戏剧性的一幕就此出现了…
袁绍正待得寸进尺、将吴敦撵出青州之时,公孙康却骤然夺下青州东莱郡、以及胶东国…
公孙康是公孙度公孙升济的嫡长子,而其人的进军路线在诸君看来并不难猜,但袁绍属实未想到…
因为公孙康的进兵路线,也是海路!
辽东的辽东、乐浪(后世辽宁南、平壤一带)二郡,距胶东的东莱、胶东二郡国(烟台、威海、青岛一带)有多近,诸君想必比云某更清楚。
听到此处,赵旻头都大了。
“子扬,公孙升济以何名义发兵攻袁绍?”
“回主公,匡扶汉室、讨伐逆贼。”
赵旻忍不住叹了口气。
“公孙升济贼喊捉贼!可恨也!”
公孙度仗着自己天高皇帝远,屡次显露出不臣之心,此人所共知也。
不言而喻,公孙度是想趁着袁绍与赵旻这两大巨头互掐,趁机渔翁得利。
苟哥吐了个槽后,挥了挥手。
刘晔继续往下讲。
其实苟哥不该骂公孙度…
因为正憋了一肚子火无处发泄的袁绍,因公孙康欲渔翁得利而调转枪口,将大军派到了胶东半岛。
截止情报发来之时,袁绍似乎正在与公孙康交战…
青州没有车马行,情报无法准确传来。
赵旻忍不住失笑:“由是观之,袁绍亦不愿与我等开战!”
诚然。
公孙康从海上而来,打不过袁绍随时可以退兵。
袁绍只是找了个台阶下。
刘晔行礼后又道:“主公,并州亦摩擦不断,然令明坐镇壶关,战事并未升级。此外…主公,河东平阳城,鲜卑大人步度根屡屡进犯。”
赵旻坐不住了。
“步度根?鲜卑人大胆!”
步度根、轲比能是鲜卑人的两个大人,在南匈奴左部整体搬迁至凉州后,步度根占据了并州北部。
轲比能的主要活动范围,则是幽州的代郡和上谷郡。
换言之,步度根和轲比能,一在西一在东。
步度根势力范围的南部,恰好是司隶的河东郡。
赵旻揉了揉太阳穴。
“刘元颖如何应对步度根?”
“回主公,刘元颖据城死守不出、兼且迁民至平阳以南,步度根无利可图之下,退兵便不远矣。”
刘馥的对策虽然消极,但考虑到赵旻一方那环伺的群敌,倒也不失为上策。
是以赵旻颔首。
“刘元颖之策,亦属上策。”
荀攸叹道:“主公,曼成撤兵之后,汝南郡亦蠢蠢欲动。”
遭受多次打击的赵旻,这次倒是没有再着急。
其人只是苦笑着吐了个槽。
“如此说来,河北、中原八州,以及扬州、交趾皆动荡不休?”
荀攸也苦笑起来。
“主公,非止如此,荆州而今亦动荡不休。”
刘表治下的武陵郡,确实不太平,或者准确来说,自张羡之乱后,武陵郡便时常生乱,今年只是波及到了零陵郡而已。
武陵郡与赵旻治下的零陵郡接壤,而零陵太守桓阶目前尚未完全掌控零陵郡。
也就是说,如今天下,仅有凉州、益州还算安稳。
然而…
赵旻还没松口气,便听荀攸又一次叹了口气。
“主公有所不知,凉州而今亦有乱起。”
赵旻颇感无力…
“公达先生,凉州又有何乱?”
“主公有所不知,湟中羌人嫉恨汉人近年富庶,故屡屡进犯金城郡。”
金城郡是后世兰州、西宁一带,距河湟地区极近。
尤其是,韩遂老狗一直占据金城郡,其人向来与羌人暗中勾结。
赵旻甚至怀疑,河湟地区的羌人之所以实力雄厚,是因为有韩遂老狗一直在暗中扶持。
而赵旻收回金城郡尚且不满一年,卫府对金城郡控制力不足实属正常。
赵旻在极短时间内将摊子铺得太大,绝无可能面面俱到。
何况凉州新政刚刚实施不到三月,更无可能这么快就见效。
去岁时,虎步关右的渊哥虽然狠狠扫荡、攻伐了一番河湟地区,但诚如前文所言,当生活环境恶劣、生存极难时,为了能够活下去,羌人敢做任何事。
赵旻仔细思忖其中之前因后果后,缓缓颔首道。
“也罢,待我凯旋之时,先赴凉州金城郡,解决河湟之隐患。”
言罢,赵旻有些不放心。
“公达先生、子扬,宋建而今可安分守己?”
宋建便是前文曾多次提及、实际割据陇西郡数县的河首枹罕王,赵旻对此人极不放心。
荀攸、刘晔二人同时颔首。
“主公放心,宋建近来颇为安分,并无异动。”
赵旻终于微微松了口气。
“刘镇南又如何?”
刘镇南,便是镇南将军、荆州牧刘表。
“主公尽管放心,刘荆州为荆襄士人严加看管,已无能为矣!”
赵旻心情又好了稍许。
荆州事关重大,绝对不容再出现其他变故。
武陵郡之乱,尚在赵旻可控范围之内。
赵旻颔首微笑。
“待我凯旋,顺路安定荆襄便是。”
赵旻的返程路线,卫府上下都清楚…与去年一样,依然是凉州、大散关、益州、荆州…最多再去徐州、扬州为孙、刘斡旋一番。
然而…
不待赵旻彻底松口气,荀攸便愁眉不展作揖。
“主公有所不知,益州已生大乱也!”
【作者题外话】:接着上一章,继续为您说。
建安四年(199)曹操征河内,张杨部将薛洪、缪尚坚守不降,曹操竟派遣董昭“单身入城”,进行游说。
按董昭曾为张杨僚属,可知其存在与守将共同叛乱的可能;而作为改投曹操的昔日同僚,董昭又存在遭到薛洪、缪尚杀害的隐患。
时张杨为其将杨丑所杀,杨长史薛洪、河内太守缪尚城守待(袁)绍救。太祖令(董)昭单身入城,告喻洪、尚等。--《魏书董昭传》
总而言之,曹操对董昭的态度,与他对一般降将并无不同,基本都存在试探、惩戒的政治考量;通俗而言,即借人头以表忠心。董昭待遇如此,张辽、庞德待遇亦如此。
(孙)权率十万众围合肥,乃共发教,教曰:“若孙权至者,张(辽)、李(典)将军出战;乐(进)将军守,护军(薛悌)勿得与战。”--《魏书张辽传》
樊下诸将以(庞)德兄在汉中,颇疑之。德常曰:“我受国恩,义在效死。我欲身自击(关)羽。今年我不杀羽,羽当杀我。”--《魏书庞德传》
董昭对曹操的劝进辞令及背后的政治考量
如前所述,董昭通过长期的示忠之举,暂时洗脱了兖州乱党的敏感身份;遂再接再厉,向曹操进献篡汉之计,以为自保之术。
董昭的劝进之辞用典精洽,富含政治隐喻。他一方面将自己的进谏比作“耿弇床下之言”,另一方面将曹操的处境比作“朱英无妄之论”,可谓文采斐然,直击要害。
(董)昭曰:“自古以来,人臣匡世,未有今日之功。有今日之功,未有久处人臣之势者也……明公忠节颖露,天威在颜,耿弇床下之言,朱英无妄之论,不得过耳。”--《魏书董昭传》
(1)耿弇床下之言
按《后汉书耿弇传》,传主曾向刘秀劝进,称“更始(指更始皇帝刘玄)失政,君臣淫乱”,因此“天下可传檄而定”。可知董昭乃是借更始帝类比刘协,借光武帝类比曹操,一方面攻讦汉廷失道,另一方面称赞曹操盛德,并借此劝说曹操应趁势而起,改朝换代。
光武居邯郸宫,昼卧温明殿。(耿)弇入造床下请间,因说曰:“今更始失政,君臣淫乱……以义征伐,发号响应,天下可传檄而定。”--《后汉书耿弇传》
(2)朱英无妄之论
按《史记春申君传》,朱英曾向春申君进言:“世有毋望之福,又有毋望之祸。今君处毋望之世,事毋望之主,安可以无毋望之人?”
朱英谓春申君曰:“世有毋望之福,又有毋望之祸。今君处毋望之世,事毋望之主,安可以无毋望之人乎!”--《史记春申君传》
注:春申君居处贵势,而思防不足以自卫。楚王薨后,春申君旋死于小人之手。
按此,董昭将刘协拟作“毋望之主”,将东汉末年拟作“毋望之世”,至于专擅权柄的曹操,则有“毋望之祸”。可知董昭乃是借古喻今,劝说曹操废汉自立,否则一旦身死,便有后嗣颠蹙之患。
春申君曰:“何谓毋望之福?”(朱英)曰:“君相楚二十馀年矣,虽名相国,实楚王也(董昭借此典故,隐喻曹操地位)。”--《史记春申君传》
结合《昭传》,可知董昭引经据典,乃是试图论证“(曹操)处大臣之势,使人以大事疑己,诚不可不重虑”的必要性,以及“(商)太甲、(周)成王未必可遭(指汉献帝可能清算曹氏)”的现实隐患。
(曹操)德美过于伊(尹)、周(公),此至德之所极也。然太甲、成王未必可遭……处大臣之势,使人以大事疑己,诚不可不重虑也。--《魏书董昭传》
概而论之,董昭对曹魏代汉的态度可谓积极,进言可谓犀利,堪称助纣为虐,为虎作伥,因此多遭时论所非。同时代中,心向汉室的魏臣苏则,便视董昭为“佞人”,甚为厌弃。
(苏则)与董昭同寮。昭尝枕则膝卧,则推下之,曰:“苏则之膝,非佞人之枕也。”--《魏书苏则传》
(苏)则在金城,闻汉帝禅位,以为崩也,乃发丧。--《魏略》
有鉴于此,后世学者对董昭其人,亦多以“佞幸”视之。比如清代学者何焯认为董昭“首为谄邪,以媚于操”;卢弼则语气更重,称“魏公、魏王之号,皆昭所创”,实乃“承祚诛心之笔”。轻蔑之意跃然纸上。
(董)昭自顾才谋非荀(彧)、郭(嘉)之俦,遂首为谄邪,以媚于(曹)操。--《义门读书记》
此为承祚(陈寿字承祚)诛心之笔。--《三国志集解》
其实回顾董昭的一生,可以发现他卑躬屈膝,谄媚曹操,乃至不顾士人尊严,鼓吹篡汉之说,其实并非纯粹的邪佞,反而更类似自保之计。
作为昔日兖州之乱的叛党余孽,董昭兄弟在曹营之中天生具备原罪。他耗费了十数年,屡建殊勋,九死一生,终于进入曹氏幕府,这便注定他与汉臣身份的彻底决裂,也只能在此道路上愈走愈远,直至人生尽头。
董昭不容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