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星月黯淡,乌孙人营地中的大纛迎风猎猎招展。
因大军归营而很是喧闹了一阵的营地,渐渐归于沉寂。
少顷,如雷的鼾声便此起彼伏。
夜已过大半,黎明不远…
苟哥开始行动了。
他如暗夜中的鬼魅一般,骤然现身于乌孙人营地的中军帐附近。
随即,一名名身穿黑甲、宛若鬼兵一般的常山国精兵,也陆续现身于营地的各个角落。
紧随其后,如游魂一般的卫府铁骑纷纷现身,将这片营地的几处进出口团团围住。
星星点点的火光乍现,“呼”、“呼”之声不绝于耳…
不言而喻,那是吹燃火折子的声音。
星星点点的火光乍然明亮,那是火折子被吹燃。
随后…
“呲呲”之声响起,营地内一时间火花绚烂…那是黑火药被引燃。
这时,卫府铁骑迅速外撤…
他们不能等火势起来,否则焉有命哉?
最终…
“腾”、“腾”、“呼…”
大火升腾!
睡梦中的乌孙骑兵们,开始渐渐觉得灼热;
他们的梦境,变为了草原中夹杂的大漠。
当火蛇肆虐时,他们骤然惊醒!
但为时已晚,火势已成!
纵火,苟哥是专业的。
所以偌大的营地,就没有苟哥照顾不到的死角…除了马厩。
因为上一次火攻时战马受惊,给了苟哥新的灵感。
于是这一次,十万乌孙骑兵更惨…
那可是足足十万匹惊马!
当痛苦的惨号、惊马的嘶鸣,以及成群兴奋到疯狂的乌鸦、秃鹫等食腐鸟的欢鸣传到乌孙王城时,乌孙国主、大禄等等王公贵族们,心头仿佛在淌血。
至于鸟群的兴奋鸣叫…
毋庸置疑,那些极为不甘、正盘旋不去却敏锐嗅到大量新食物气味的食腐鸟们,再度疯狂了。
乌孙国主站在城头,遥望火光冲天的军营,万念俱灰。
上一次还只是满城缟素,这一次…势必将举国缟素。
其人饱含热泪,悲呼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俺愧对列祖列宗!”
其人长叹一声后,拔出腰间佩刀,当场自刎。
这乌孙国主至死都不知,大汉始终仅五万兵马。
其实,这乌孙国主本有挽回一切、及时止损的机会,只可惜其人太高看自己及康居,同时又太轻视苟哥。
乌孙大禄始终比乌孙国主冷静、理性许多。
其人唤来那名被自己软禁多日的孙猴…啊呸!乌孙侯。
那乌孙侯不是旁人,正是当日指出乌孙国相之人。
乌孙大禄关紧门户后,凑到那乌孙侯身前低声道。
“阿不满金,你且听真!你速速向那雄才大略之大汉卫将军献城!惟其如此,乌孙国方可延存!”
那乌孙侯阿不满金长叹道:“大人,俺早有言在先,大汉当兴,俺等皆应顺势而行!唉!王上若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
乌孙大禄摇头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你且附耳过来!”
乌孙侯苦笑着行礼后,将头凑到乌孙大禄耳畔。
“……”
乌孙大禄压低声音说出一番话后,那乌孙侯神色大变。
“这…大人,这…如何使得?”
乌孙大禄神色缓和下来,语气诚挚无比。
“为乌孙国祚长久,俺甘愿如此!”
言罢,乌孙大禄摘下自己的高冠,微笑道。
“阿不满金,为乌孙国,请动手!”
乌孙王城外的军营外,火攻过后,大战刚刚开启便迅速结束。
足以遮蔽夜空的食腐鸟,替卫府铁骑们完成了清扫战场的工作。
苟哥不远千里将它们引来,总算让它们饱食一顿,也算全了这段因果。
这场面,比藏地那难以言说的天葬还要悲凉万分。
战斗之所以迅速结束,是因为乌孙骑兵们先被火攻、复被惊马践踏,尚能跑着冲出营地的,几乎都是衣衫不整、伤痕累累且手无寸铁者…
这残存之人,哪里是已摩拳擦掌大半宿的卫府铁骑一合之敌?
这一战,苟哥将天时地利人和悉数利用到极致,甚至连草原上常见的食腐鸟都未放过。
这才有了全歼敌军、己方零伤亡的完美胜果。
至此,西域诸国,包括第二强大的康居国在内,皆不敢再对宛若天神保佑一般的大汉起任何异心。
此时,东方微熹。
将此地留给乌鸦、秃鹫等食腐鸟,赵旻率虽疲惫但仍兴奋的五万大军全身而退。
直至安营扎寨完毕后,赵旻方才同意卫府铁骑休整、进食。
这时,昨夜曾质疑过赵旻的夏侯渊、曹仁和马超三人,皆一脸惭愧地跑来向赵旻行礼。
“主公神机妙算,某等心服口服!”
赵旻挥挥袍袖。
“你等不必多礼,以后务必多多用心,一味蛮干绝非幸事!且去休整进食!”
历史上,渊哥在定军山,正是死于莽撞、蛮干。
三人一脸惭愧、行礼而退。
赵旻负手正欲去寻老婆孩子、分享完胜的喜悦…
赵旭的声音却骤然在帐外响起。
“少君,乌孙国侯求见。”
苟哥并未急于答话,而是抚须苦思这“猴儿”有多大。
旋即其人反应过来…
我去!
乌孙左右大将一定已阵亡,这不就是乌孙国仅次于国王、国相、大禄的第四号人物?
于是苟哥朗声道。
“请国侯进来!”
少顷,一名眼眸湛蓝、相貌颇为俊秀、身材挺拔的四十多岁胡人男子,便捧着一个锦盒走进赵旻帐中。
一见那人,赵旻微微一怔。
那人,赫然正是将乌孙国相拎出来做替罪羊之人。
那来使、乌孙国侯阿不满金向赵旻拜倒顿首,用一口相对不那么蹩脚的凉州西府话沉声道。
“罪臣恰德氏阿不满金拜见大汉卫将军大人!”
从这个名字、及此人相貌可知,乌孙人的祖上必是北匈奴无疑。
因为其人这个姓氏带有明显的汉、匈奴文化融合后的色彩。
赵旻微微颔首。
“不知国侯为何事而来?”
阿不满金语气低沉。
“回卫将军大人,俺家国主自知罪孽深重,已自刎谢罪。俺不忍乌孙国再为奸人所误,故今已手刃大禄、并向大人敬献其人之首级,请大人笑纳!”
言罢,其人向赵旻递上锦盒。
赵旻从容接过、当面打开一观…
那正是双目犹自圆睁的乌孙大禄之首级。
赵旻合上盖子,轻叹一声。
“何苦来由!”
那乌孙国侯同样叹道:“大人有所不知,俺早有言在先,乌孙国当臣服于大汉、不应与大汉为敌。奈何奸邪当道、不纳忠言,以至酿此大祸。”
不待赵旻开口,其人复又道。
“大人有所不知,此战之后,俺乌孙国青壮几已损失殆尽,而乌孙周边强敌环伺,故俺恳请大人驻兵守护乌孙国。此外,俺尚有一不情之请。”
赵旻早已料到此事。
乌孙国在鼎盛之时,人口不过六十三万,青壮男丁不足二十万。
而今历经前后三战,卫府共计歼灭乌孙战兵已达近十四万,乌孙人的青壮尚能剩下多少?
而偏偏,乌孙人占据的是水草丰美的后世伊犁河谷。
是以赵旻颔首道:“既如此,我便屯兵三万如何?此外,国侯有话不妨明言。”
阿不满金又一次顿首。
“朝廷驻乌孙三万精兵便足矣。国不可一日无主,罪臣欲登乌孙国主之位,请大人玉成!为此,罪臣愿献上二九之小女,为大人做妾。”
赵旻心中一动。
他突然想到了一个羁縻乌孙国的妙计。
是以其人再次颔首。
“国侯所言极是!待我当众宣布罪臣故乌孙国主之罪行、安葬其人之后,必扶持你登上乌孙国主之位。
只是…我以为,乌孙国今既已损失惨重,不妨…”
【作者题外话】:上一章说到,曹植多次试探曹叡底线,甚至想染指兵权…
那么,曹叡态度如何呢?
《三国志》未记载明帝对此的态度,也未记载书信是否得到了皇帝答复。只是通过后文的“太和三年,复徙封东阿”来隐喻曹植的失势。
三年,徙封东阿。--《魏书十九陈王传》
曹植上疏时(228)封地在兖州陈留雍丘县,上疏后(229)被迁徙到兖州东郡东阿县。从地理位置上看,离京都洛阳更远了。
陈寿通过“顾左右而言他”的巧妙方式,暗示曹植这封自大骄狂的上疏,引来的君王报复。
明帝权欲极盛。亲政未几便操弄权柄,政由己出。甚至动辄以小过诛杀大臣,炫耀威势。可知曹植这封“不着调”的疏奏,无疑激怒了“权欲旺盛”的侄子,自陷大祸。
明帝喜发举,数有以轻微而致大辟者--《魏略》
太和五年(231)曹植再次上疏,这次的态度恭顺了许多。
曹植在信中悲戚戚地哭诉了一番“兄弟废绝,甚于路人”的惨状,又不甘心地说了一句“天实为之,可奈何”!
兄弟乖绝,吉凶之问塞,庆吊之礼废,恩纪之违,甚於路人,隔阂之异,殊於胡越。然天实为之,谓之何哉!--《魏书十九陈王传》
所谓“天”者,与“朝廷”、“宫阙”、“乘舆”是一个意思,即皇帝的代称。
曹植将“诸王禁止入京”归罪于“天”,可见其心中怨愤、却无可奈何,乍前乍却的矛盾态度。
曹植在信中又试探了一下侄子的底线。
即:不许叔叔掌兵,能不能让叔叔入京,侍奉皇帝身旁呢?
若得辞远游,戴武弁,解朱组,佩青绂,驸马、奉车,趣得一号;安宅京室,执鞭珥笔,出从华盖,入侍辇毂,承答圣问,拾遗左右,乃臣丹诚之至愿。--《魏书十九陈王传》
所谓“驸马”、“奉车”即驸马都尉和奉车都尉,通常由功臣或任子(即人质)充当,得以出入宫禁,服侍乘舆。
而“安宅京室”则更加明确地点出曹植心中所想。
这次曹叡回了信,警告曹植“要安分一点”;
其人又严肃地重申了一遍“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训诫曹植要懂得“国之纲纪”。
(明帝诏报曰)夫明贵贱,崇亲亲,礼贤良,顺少长,国之纲纪。--《魏书十九陈王传》
当然,明帝还是做了些许让步。
比如对“诸侯王入京朝拜”事件做出了指示,即朝拜可另作商议,但诸侯王必须遣质子入京。
朕惟不见诸王十有二载,悠悠之怀,能不兴思!其令诸王及宗室公侯各将適子一人朝。--《魏书三明帝纪》
“十二年禁止诸侯入朝”。
可见文、明父子“以法御下”之严酷。
太和五年(231)也是曹植最后的好日子。
因为前一年(230)他在洛阳的靠山刚刚倒下。
即卞太后薨于当年,而明帝拒绝送葬。
阜上疏曰:“文皇帝、武宣皇后崩,陛下皆不送葬,所以重社稷、备不虞也。何至孩抱之赤子而可送葬也哉?”--《魏书二十五杨阜传》
除卞太后与文昭皇后(即曹叡亲娘甄夫人)的牴牾,恐怕对曹植的溺爱,亦是祖孙反目的诱因。
那么问题又来了…
曹叡如何报复曹植的?
下一章咱们继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