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望无际的天空下,是一片一望无际的稻田。
稻子约有半人之高,正由青渡黄,长势喜人。
一头犁地的老黄牛正在田边吃着干草。
牛背上,符瑶正悠哉的躺在上面,她侧目看着稻子,脸上藏不住的笑意:“阿奔,再有月余,咱们辛苦劳作的稻子就长成了,这片田长成这样,你功不可没,到时候咱俩一起,把他们送给村里人,这拯救天下的大业,我也算你一份。”
“哞~”黄牛似听懂一般,停下咀嚼粮草的嘴,奋力应了一声。
“那就这么说定了啊。”符瑶轻轻摸了摸黄牛的角,俊俏的小脸上笑的更灿烂,似比那晨阳还要明媚。
可就这一人一牛商量打趣之际,一阵狂风忽然席卷而来。
符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抬起头的一瞬间。四大仙门的诸位长老就齐刷刷的出现在她面前。
符瑶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晨阳似被乌云遮住了光。
符瑶心虚的看向众人:“什么风把各位仙士大人吹来了。”
为首来的不是归言道长,而是北天门的大长老归无,他是符瑶在众多仙士中最讨厌的,没有之一。
因为别的长老仙士虽然对符瑶诸多管束,但多方法温和,颇有耐心。唯独归无道长,是个硬脾气,打从见到她就未曾给过一个笑脸。
更有一次,因为她背不出《清心诀》,归无二话不说拿起戒尺就打了她一顿手板。打的符瑶双手肿的,连锄柄都握不住。
符瑶那个时候,心里就默默记下这个仇,规划着有朝一日,她一定要让归无当着她的面背《全稻经》,背不出来,就赏他一顿手板。
不过这些小心思,符瑶也只敢在心里想想。
此刻的归无也同平时一样,冷着一张脸不做任何表情,但眼神里透出的光却似要揍符瑶一般,他清正着嗓子,厉声说道:“符瑶你身为天枢者,不以修行问道为己任,反而终日不学无术。我今日必须为正道惩治你。”
“种田怎么就是不学无术了,种田耽误你正道什么事儿了,别一天天的满口匡扶正道,吃饱肚子最重要,你难道不吃饭啊。”符瑶不服气的呛声。
“本道已辟谷多年。”
归无的一句话把符瑶噎的语塞,但是她还是不想输下气势,反口问道:“那我就是喜欢种地,你奈我何?”
“我早知你冥顽不灵,不知悔改,亦厚颜无耻,油盐不进,所以今天并未打算将你如何。”
符瑶皱眉生气:“你这老头,怎么还人身攻击呢。”
归无不接她的话茬,自顾自的往下说:“我虽不能耐你何为,却也有一绝后患之法。”
符瑶看着归无的神情,总觉得哪里有些古怪:“你要作甚?”
一团流动的气体在归无的掌心流转,片刻后,气体慢慢凝聚成一团火焰。
“你这要干嘛,我的稻子还没熟呢。”符瑶紧张的吞了下口水:“你可别轻举妄动。辣火摧苗阿。”
归无冷言:“既然未熟,不如本道助你一臂之力。”说罢,将掌心的火焰向稻田丢去。
“不要!”
幽静的山谷里,符瑶的一声声嘶力竭的喊叫打破了原本的寂静。原本在树上休息的群鸟都被惊的,扑扇着翅膀,炸飞离开了巢穴。
符瑶猛地睁开眼,入眼的四下空洞的黑。
此情此景,她不由得懵住了。这是哪儿来着?
她抬眼打量四周,一个翻身向身侧望去,却没想到突然失去了支点,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山隘,手边的碎石也随着滚了下去,掉落峡谷的万丈深渊中。连个回响没有。
符瑶卡在半空中,心脏似要从胸腔跳出来一般。
这一下,让她彻底清醒了,想起自己还是在西琼山的悬崖上。
入了夜的悬崖像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洞,似能把人吞没一般。
符瑶在崖边悬迟了一会儿,最后缓慢的蹭着身子,双腿发力,一步一步安全的回到了山崖上。
终是长舒了一口气。
符瑶揉了揉在石头上枕的有些僵硬的脑壳,埋怨自己真是个心大的主。原本只是想偷闲片刻,却没想到一个不注意睡着了,险些掉下山崖不说,还做了个可怖的梦。
符瑶瘪着嘴,咒念:“烦人的老头们,梦里都不放过我。”
自五岁立下要种田拯救天下的目标后,符瑶就一直往这个方向努力着。她白日和父亲一同下到田间,积累实践经验,晚上便挑灯夜读,翻阅典籍查看各种种田妙术。
终于在半个月后,仙门发现了她的狼子野心,成功将她禁足了,还不是禁足在自己家里。
西琼山成庄主御着剑跋山涉水的将小符瑶送到了风暄夫人的东莱岛上,还美名其曰:“你已经五岁了,应该出来见见世面了。这对你未来匡扶天下有所帮助。”
符瑶皮笑肉不笑点头,但是心里明镜似的。
四大仙门各有千秋,之所以她会被送来这东莱岛,是因为这里与世隔绝,不便逃跑,门客稀少,无人相助,而且海岛气候,沙地土壤,种瓜得死,种豆也得死。
符瑶在岛上被关了半年之久。四大仙门的仙士们倒也没闲着,各位仙士轮番上阵,各种开导,主题无非是:修仙好,修仙妙,修仙呱呱叫。
半年后,他们把符瑶送回了西琼山脚,倒不是因为符瑶认识到了修仙的好处。而是因为他们发现冬天到了,外面的土冻得结实,以符瑶的小身板肯定铲不动了。
不过历经此难后,符瑶不是一无所获,她明白了一个道理,百亩良田之梦任重道远,须由明转暗,谨慎行之。
为此符瑶可谓绞尽脑汁。
她曾经把家里所有的容器都挖过洞,藏在床榻下面偷偷种土豆,大部分的容器底儿浅,都失败了,只有其中一盆长的非常好,她兴奋抱着那盆土豆去找父亲。
“爹爹,阿瑶种了一盆土豆,咱们今天就吃土豆吧。”
符大力看着符瑶和他怀里乘着土豆的容器,眉头紧锁:“我说我那夜壶哪儿去了。”
符瑶娘亲煮菜,符瑶都会乖巧的跑过去打下手。但经她手洗过的菜,从未有一具全尸。
娘亲说:“今晚炒个青椒土豆丝,再给你爹爹做个花生米当下酒菜。”
符瑶应:“好。”
她接过新鲜的瓜果蔬菜,在水盆里反复揉搓,最后递还给娘亲。
娘亲疑惑:“阿瑶,这辣椒怎么没籽呢?”
符瑶答:“籽太辣了,阿瑶便抠掉了。”
娘亲再次疑惑:“那这土豆怎么一个洞一个洞的呢?”
符瑶答:“土豆发芽的地方有毒,就不能吃了。”
娘亲三度疑惑:“那花生呢?怎么只有皮啊?”
“花生……呃,这花生嘛……”符瑶捂着鼓囊囊的荷包,无措的挠了挠头:“这花生真讨厌,怎么种子和食物是一个东西,也没法子编啊。”
……
夜空星河遍布,细看着分散各处的星宇间,似有千般联系。
符瑶伸出手在眼前的星河上比比划划,又念念有词:“二十八宿观星疑,角亢氐房心尾箕,奎娄胃昴……昴……什么来着?”
符瑶念了一半,突然忘词背不下去。她原本想借助天象测下时间,却不成想书到用时方恨少,卦到需时算不出啊。
这观星判时之法,她委实忘记怎么操作了。
符瑶之所以想要知道时辰,是因为她答应了仙士们子时前定会回去交差。既然是答应了,这些都是一根筋的仙士必然会等她到子时。若是她未按时归来,那些仙士便是要搜山掘地的找她。
不要问符瑶为何如此笃定,因为这些小时候都经历过。印象中最尴尬的一次,她在执行任务时,不小心误食了醉果子,于是在山间误了时辰。当时仙士中有不少擅长御兽之人,他们会利用自己的灵宠传播消息。
于是乎,一种仙士和各种灵兽一同观摩了符瑶醉酒行为大赏。
小时候丢丢人也就算了,十八岁绝对不能重蹈覆辙,所以虽然不能推算出时间,但是赶快取得仙草下山交差总是没错的。
符瑶刻不容缓的拿起背了一路的竹篓,准备从里面拿去取仙草的重要工具——云母爪和火折子。
却没想到,拿出云母爪时,她一个不小心将竹篓碰翻在地。
竹篓里的管状的火折子,从里面散出,顺着悬崖的坡度不停的滚动。
“别跑。”符瑶紧赶着两步,意图抓住火折子。
火折子滚到崖边,正欲落下的那一刻,被符瑶眼疾手快一把抓住。
符瑶庆幸的叹了一口气:“好险,好险,这要是落了,我这黑灯瞎火的还真不见得寻得到仙草。”
但意外总是悄然降临的,不留一丝征兆。
符瑶弓着身子,站起来转身的一瞬间,一个不起眼的小石子赫然卷进了她的脚底板。她不在意的往前走,石子受力往后滚。
于是乎符瑶一整个失去重心,向后栽去。
“救命啊~”
凄厉的叫声响彻山谷,声音落入山间来回悠荡。刚刚飞回鸟巢的群鸟再次被一声尖叫惊飞。
符瑶手里拿着火折子,身体却不断失重向下坠落。
说是天枢者可得道成仙后,不会死。但是没说这成仙之前有没有可能英年早逝啊。
“啊~”
符瑶来不及思考,嘴里只剩下本能的喊叫。
突然,符瑶感受到一阵巨大的风动。
她仰面坠落看到上空一个不知名的黑影冲她袭来。
下一秒,原本在空中坠落的她,跌入了一个有温度的怀抱。
她错愕的看着抱住自己的,是一个穿着黑袍,背上插着一对奇怪纸翼的少年。
少年薄唇轻启,淡淡的对她说了句:“抱紧我。”
暗夜中,符瑶借着月色看着少年的脸,那是一张极具妖冶的容颜,一双眸子,并不是纯黑色,月光的反射下,显得有些幽蓝。
符瑶凝视着对方,只觉得有些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