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您说！正霆洗耳恭听！”路正霆恭敬地说道。
“后生，假如一切按照你设想的那样发展，你借到了粮种，然后等待收割，几个月的时间你不仅能还上种子钱，还能小赚一笔，往后的生活便能一切从头开始，对吗？”老汉问道。
“不错，就是这样！”路正霆心中满满都是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期待。
“孩子，你可曾想过，一百亩田需要多少人工来播种？”老汉虽不忍心向路正霆泼冷水，可他还是不得提醒他：“即使你还有些余钱能请到人播种，在它成长的过程中，需要水灌溉，需要肥料充盈，需要除草、需要打药，这所有的一切都贯穿在它生长的每一个月份里，而且还得老天保佑，风调雨顺才行。即使你今日赊到了种子，他日你确保还能赊到人工、肥料、农药？你觉得你又有多少力量能否撑过这几个月呢？
从你的角度来说，你遭遇重大家庭变故还能如此坚强，想要凭一己之力力挽狂澜的确是很令人感动，可是你可曾想过，他人也有自己的难处？比如说不愿赊你种子的商行，人家也是真金白银收购的粮种，每月要支付工人月钱、房屋租金，人家也有一大家子人需要养活。倘若给你来了赊账的先河，其他人也要求赊账，一传十，十传百，这市场的行情只怕都要乱了。万事万物皆有法度，皆有规律，不是你想象的这么简单！”
听了老汉的一席话，路正霆沉默了。他自以为自己饱读诗书，满腹经纶，也常常随父亲下到田间地头去历练，去到商行帮忙，体会过做粮食生意的点滴艰难。不过，经老汉一分析，他也发现了自己之前的想法有多么的理想化。在这个现实的社会，没有钱就注定寸步难行。
“后生，我也不想打击你的信心。你看，就拿我家来说，我老伴早年间去世，给我留下三个儿子。为了养活他们，我不得已一次一次的卖地。好容易把孩子们拉扯大了，有了劳动力，家里却连半亩田都不剩了。为了生存，他们不得不在村里做些小生意，从前我家老大老二是农忙时节到处打短工，一季下来挣得也不少。村里的年轻劳力见了，便把家里的事交给父母妻子慢慢做，反正地也不多嘛，自己也去打零工。刚开始介绍主顾的事情都是我那三个儿子帮忙张罗的，从中也赚点中介费。后来开始收粮种，买卖农作物等等，现在做顺了，各类商行的人都熟了，不过我们收粮食也好，收种子也好，都得自己先掏钱。村民们也指着这些钱从事新的一轮种植活动，你说，我能把粮种赊给你吗？
虽说这些年我们的生意比从前好做，闲言碎语渐渐也听不到了，可是但凡我们能有一亩田，我也是不愿让我儿子们经商的。倘若我们收了村民的粮种，可市场上压货严重，我们就会有亏损和饿肚子的危险啰！”
“老人家，你说的这许多事情的确是我不曾想到的。从前，我虽听父亲说过不少经商的道理，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如今连基本的银钱都没有，想要白手起家实在太难了。”路正霆不由得重重叹了一口气。不过“老人家，您刚才说村里的主要劳力都出去卖工，这是为何？自己家里的地收成不够么？”
“可不是嘛！我们村原本就是这附近的流民慢慢搬来，渐渐形成的小村落，这土地都是大伙自己开垦的，面积不大，也不肥沃，所以产量嘛也就那么多，不出去卖工生活就会毕比较拮据！”老汉说道。
“我有地，但我没有劳力；你们村里的人有劳力，有种子，但地少。有没有可能二者结合一下呢？”路正霆脑海里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老大爷，您看，有没有可能我把地分割开之后租赁给家里田地少，但劳力足够的家庭。生产的一切事业都由租方自己承担，每月向我支付很少很少的一份租金，不会超过年终收益的20%。只是到了收割季节，大伙留下口粮和种子之后，剩下的余粮需要交给我统一售卖，我会按收粮的市场价跟大家结算银钱。您觉得这样可行？”
“好精明的生意头脑！好主意！”老汉还没来得及回答，院外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紧接着，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闪了进来，老汉抬眼一看，咧开嘴笑出了声：“呦，老大回来了。后生，给你介绍一下，我大儿子，李德！”
“伯父，你怎么醒了？”一直趴在床上的陵川感觉浑身酸痛，他坐直了身子，想要活动一下腰肢，发现路正霆正睁着眼睛，直勾勾地望着窗外，十分出神。
“陵川，醒了！”路正霆此时回过神来，他看着陵川充满倦容的脸，差一点就把他和自己年轻时的样貌重叠在一起，“是我弄醒你了吗？”
“没有，我自己醒的。伯父睡得可还安稳？”陵川关切的问道。
“嗯，挺好的，让我想到了许多从前的事情。可能我是真的老了，最近看着你，总是情不自禁就想到了自己年轻时候的事情，还有关于你伯母的。”路正霆感慨到，从前就总是对陵川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如今看来，他和年轻时候的自己可真像，总是对生活充满了天真和热情，总以为自己可以掌控这一切。不过，就是这份莫名的自信让路正霆拥有了今日之成就，所以他也相信，陵川定然也会是获得幸运的那一方。
“我在仁济堂经常听人说起，伯父对伯母一往情深，等了她许多年终于抱得美人归的韵事呢！”陵川停顿了一会，接着说道：“伯父，我想为我年少无知时妄自非议说过的话向您道歉，那时的我太自以为是了。从前我不理解，现在我终于明白，您说得很对，人活于世，不该苛求完美二字，尽自己最大努力去给爱的人最大化的幸福，就是完美了。从前，我害怕误了嫣儿，在情感上不断的自我否定，不断地逃避，这才造成了今日之事。”
陵川懊恼地低下了头，不过他很快又抬起了头，目光坚定的对路正霆说道：“伯父，陵川想求您，等我们找到嫣儿，我会亲自向她谢罪，我会给她幸福的承诺。还请伯父可以成全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