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俩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我知道我们的方向是去车站,但是我又总觉得不该这样,事情的发展不应该是这样的。我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琅嬛是想抢走我的爸爸。我宁可相信她是因为缺少父爱,在我的方面,虽然有一些小小的不悦,但是我不是那么激进的人,将我的父亲暂时地借给她吊一下脖子,我觉得也没有啥大了不起的。
但是我妈不这样看,她不这样看,我和我爸就都没有办法,因为我们的老实和包容其实都是因为我们习惯了服从我母亲造成的这样的性格。
在街上兜了半天的圈子,本来冷飕飕的脊背现在都有点冒汗了,绕来绕去,还是琅嬛打破了沉默,说:“子衿姐,车站怎么那么老远啊,走了半天都不到?”我不好意思说实话,就说马上到了,很快我们就来到长途汽车站。我们C市其实城区不大,也没有通火车,进出城主要就靠这个汽车站了,我因为基本上就是蹭我爸单位的便车,所以来这里的机会很少。
一进车站,就被车站里的人潮汹涌给吓着了,腊月二十八了,正是最后一波回乡潮,很多民工模样的扛着大包小包在大厅里喧嚷着。我心软的毛病再一次体现出来,我小心翼翼地对琅嬛说:“要不,过了年再走?过完年初三走一定就没啥人了。”
琅嬛看着地面,估计也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说实话,我妈这两天的行为连我都觉得过分,琅嬛估计是觉得无法再呆下去了,于是抬起头,坚定地说:“我要走了,给你们家添太多麻烦了。”
我以为在这种情况下她会解释下她吊我爸脖子的原因,事实上我都已经为她想好了理由,她从小在没有父爱的环境下长大,现在碰到一个像我父亲那样和蔼的父亲,一时间恍惚,于是就犯了让我妈看来十恶不赦的错。但是她只字不提,我假装不经意地问一下到底怎么回事,她红了眼圈,只说对不起。我不知道她的对不起到底是针对我还是我妈,虽然实在好奇,但是看她一点也不愿意再提的样子,我也只好将疑问咽了回去。其实后来我是有些后悔的,有些事情,一旦错过,就再也没有机会知道它的真相了。
我从口袋里掏出100元的钞票,这是我爸偷偷塞给我的,他没有明确地说为什么给我钱,但是我还是想到了或许是给琅嬛的车票钱,那时候100元买一张长途车票还是绰绰有余,只是我也不知道她到底该去哪里。
我说:“你还是去你妈那里吧,过年了,好歹一家人在一起比较好。”琅嬛顿了一下:“一家人?她已经和那个伯伯还有伯伯家的儿子是一家人了。”我知道她说的“她”是指她的母亲,好像我从来没有听她说过妈妈这两个字,说起来就是她她她,每一次我都要反应半天才明白她到底说的是谁。
然后我就只能劝她回A市了,A市有她的小姨和姨父家,好像也是她妈妈托付他们照顾她的,所以才有前段时间她从我那搬走去她小姨家住的事情。她犹豫了一下,说:“好吧,回A市。”我说:“好的,你在这等我,我去帮你买票。”她本来想客气下,又实在客气不了,她说:“子衿姐,车票钱,我以后还你。我的生活费,我妈都寄我小姨家了,我当时走的急,都还没有拿出来。”
我挤进熙熙攘攘的人群,排了二十多分钟的队才买到一张一小时后才出发的去A市的车票,看时间还早,我提议说要去去公用电话亭给你小姨打一个电话,告诉他们你要回去她家过年,这样你到了A市,你姨父也好去接你。我记得她姨父是有一辆私家车的,这么冷的天,又快过年了,有人接一下总是好的。
琅嬛说不用了,我回去也不是去她家。
我有些奇怪,就问她为什么,她说我再也不想看到我的姨父了,他是个坏人。她这么说我突然就明白了那天她坐在车上痛哭的原因了。我真的不知如何安慰她,她看上去那么小,也那么聪明有心计,但是为什么她的命运这么惨呢?
我抱住她,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稍微安慰她一下,我感觉她有些热烈的回应我,头在我的胸前磨蹭着,这种感觉令我觉得有些怪异,但是我还是不好意思推开她。
我在脑子里盘旋着,她回A市,没有地方住,身上也没有现钱,快过年,就算找个临时的工作也未必找的到,我翻遍了我的随身包,我的钱包里应该是有些零用钱的,但是这些日子和琅嬛在C市晃来晃去的时候,也花的所剩无几。最后我几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我将我的寝室钥匙给了她,我说:“晚上别开灯,别让管理员来查,这几天学校里应该不会有同学了,你过完年就搬走吧,免得有同学提前回来碰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