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定下来之后,赵永卿深吸一口气:“呃……那我该怎么做?”
韩默循循善诱:“你想想你二叔现在最害怕的事情是什么?”
赵永卿想了想,认真地回道:“他应该会很害怕我爸知道真相。”
“不错。”云初点头,“你爸这会儿正在局子里,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赵海瑞也失去了对他的掌控。”
赵永卿眨巴眨巴眼睛:“所以?”
“我们要让你父亲知道真相,这不仅是赵海瑞最害怕的事情,”云初严肃道,“也是为你父亲减轻罪责的唯一方式。”
韩默接过她的话头:“赵海瑞是你父亲的亲弟弟,你父亲当然会相信他。而能在情感和信赖度上更胜一筹的,估计也只有你这个亲儿子了。”
赵永卿还没反应过来,云初已经拍了拍他的肩:“赵先生,取证就靠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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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永卿打开门的时候,他母亲正呆呆地坐在沙发上掉眼泪。
她难过得甚至没有听到开门声,直到赵永卿诧异的声音响起:“妈,你怎么哭了?”
陈水莲,也就是赵海棠的妻子浑身一震,然后胡乱地抹着眼泪,舌头险些打结:“没、没……妈只是、只是……啊,我看中的玉镯子被人给买走了,妈有点不开心而已。”
她说着扭过脸,想给儿子一个安抚的笑:“你别多想。”
赵永卿看着他妈笑的比哭的还难看的脸,心里对赵海瑞的怨恨又多了一层:为了一己私利,他把这个家弄成什么样了!
他没有立即揭穿陈水莲这个拙劣的谎言,沉默地站了片刻,蓦地发问:“妈,我爸的手机怎么打不通?”
儿子的问题让陈水莲又慌张起来,她艰难地思考着,试图想出一个过得去的理由,嘴里又打起了磕巴:“他……他这会儿应该正忙着吧……可能在跟人谈生意,或者开会之类的……”
赵永卿看了她一眼,像是有点无奈:“我两个小时打过一次,刚刚又打了一次,都是关机……要这么久的吗?”
“当然啦!你这个傻小子,校门都还没出过,”陈水莲的语速稍稍连贯了一些,打起精神教训儿子,“哪知道谈生意有多麻烦?别说一两个小时了,一两天、一两个星期甚至一两个月都有可能的!”
为了打消儿子的疑虑,她有意把赵海棠“出差”的时间往久了说,尽管她也很清楚这只是在拖延,但目前她真的想不到别的法子了。
怎么说呢,儿子突然好转,她本来应该高兴的,偏偏丈夫那头又出了事,冲散了喜悦不说,还反过来担心儿子被刺激到,对她来说,这是双重折磨。
赵永卿对于她的说法未置可否,也没再继续之前的话题,而是问起了另一个人:“我二叔呢?”
见他主动岔开了话题,陈水莲松了口气:“噢,他上午还过来了一趟,本来想瞧瞧你,不过你还在睡,他就没打扰你。”
瞧瞧他?怕是又变着法子来跟他母亲要钱的吧?赵永卿的心中又是愤怒又是轻蔑,又听陈水莲说:“不过他晚上会过来咱家吃饭,你婶婶还有你堂弟都会过来。”
得,又是一家人过来蹭饭了。不过,也好,他本来也要找这位二叔,他主动门来,还让他省了点事儿。
赵永卿压下堵在心口的那团火气,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好啊,我也很久没见到堂弟了。”
好个屁!谁想见那个熊孩子!
陈水莲不知在想什么,有点出神,赵永卿从她眼底捕捉到了一闪而过的忧色,不过很快,她又一副没事人的模样:“你叔叔他们知道你恢复之后,一定会很高兴的。”
她转身找到围裙系上:“妈先去做饭了,你坐着休息一下,要是饿了的话,冰箱里有洗好的水果。”
赵永卿望着她的背影,眉头拧得很紧:“赵阿姨呢?怎么要让您自己做饭?”
其实赵永卿能猜到缘由——赵海棠被拘留后,赵海瑞借题发挥,肯定没少偏他妈的钱,家里财政吃紧,这才把雇佣了十几年的家政阿姨给请走了。
赵永卿一方面责怪赵海瑞的无情无义,另一方面又痛恨自己的无能懦弱,但凡他有点用,也不至于让家里陷入这等困境。
他在沙发上坐下,面无表情地盯着电视里播放的综艺节目,只是那热闹的画面与他毫无关系,他满脑子都在策划着,怎么能让赵海瑞再次对他出手。
这也就是韩默跟云初提到的所谓“取证”,他们的意思是,不仅要让他父亲赵海棠相信,更要让警方相信——毕竟就算赵海棠改了口供,不再庇护赵海瑞,但翻供也是需要证据才有效力的,不可能嫌疑人说什么,警方就信什么。
赵永卿深以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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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先生,你是长在红旗下的社会主义接班人,要秉持唯物主义者价值观,对于一些怪力乱神之类的东西,打发打发时间就好,千万别当真。”
兴许是担心他还会被赵海瑞那装神弄鬼的一套给惊吓到,分别前,那位心理医生语重心长地跟他说了一通,赵永卿哭笑不得地应了。
怎么说呢,从小就形成的心理阴影没那么容易消失,下次他再看什么鬼怪电影,该怕还是会怕,可如今的前提是,他已经知道那些所谓的“幻觉”都是赵海瑞暗中捣鬼,既然是人为的,那他心中就只有愤恨,没有恐惧了。
不过韩默跟云初似乎都不是很相信他的保证,赵永卿也没力气解释,只是笑笑:“放心,我一定不会再拖后腿了。”
见他的精气神比刚见面那会儿好多了,云初很有几分欣慰,加上赵永卿的年纪跟叶闻之差不多大,就习惯性地拍了拍他的肩:“小赵啊,你总算支棱起来了,很好!你放心,外头还有我跟韩医生照应着,我们都会帮你,这次一定会翻盘,打倒你那个心术不正的二叔!”
赵永卿被她拍得一愣一愣的,搞不懂这个看起来比他还面嫩一点的女孩子怎么就喊他“小赵”还喊得如此自然。
至于那老气横秋的一番鼓励或者说训话,更是让他不知道用什么态度回应好。
韩默见她戏精的老毛病又发作了,连忙伸出一只手拉开她,陪笑道:“她跟你开个玩笑,别放心上。”
赵永卿虽然有些不知所措,但并没有生气,他笑了笑:“这哪儿能呢?我还要多谢二位肯出手相助。”
提到这件事,韩默也严肃了些许:“其他的事情我都不担心,就是你的精神状况……要是你实在承受不住,就喊停,我们再想别的办法就是。”
不得不说,作为心理医生,他真的很有职业操守。
赵永卿深受感动,他握住韩默的手:“放心吧韩医生,我有分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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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华灯初上,陈水莲在厨房里忙活了大半个下午,总算整出了几道像样的菜。
“儿子,累不累啊?妈不是让你去休息吗?”赵永卿一手端着一盘菜,陈水莲有点心疼地为他擦汗,心里却是高兴的,孩子长大了,知道心疼妈了,主动进厨房帮她打下手,洗菜择菜摆盘,之前一直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主儿,哪干过这活儿?
赵永卿摇摇头,只闷头做事,直到七点左右,门铃响了起来。
陈水莲用围裙擦了擦手:“应该是你二叔他们来了,你赶紧把碗筷摆好,我去开门。”
赵永卿心中躁郁,尤其是在听到赵海瑞声音的那一刻,差点想把手里的筷子向他扔去,不过想到还在局子里的老爹,以及韩医生他们的劝说,又硬生生地忍了下来。
这会儿撕破脸,一点好处也没有。
他不仅要不能发作,还要应对得体,越大方越好。
思及此处,他做了一个深呼吸,然后露出一个微笑,回过身去。
恰在此时,一个沙哑刺耳的声音也传了过来:“咦,我哥居然不猫在屋里了?!”
这一嗓子差点让赵永卿破防,一听这熟悉的公鸭嗓,就知道是他那个人憎狗嫌的堂弟。
幸而他的表情管理还是撑住了,若无其事地冲着那小子一点头:“永明来了。”
他堂弟赵永明矮矮胖胖,脸上还长满了青春痘,一身高中校服可怜巴巴地套在他敦实的身体上,怎么看怎么磕碜。
他跟个树墩子一样挪到赵永卿身边,颇为新奇地上下打量:“不是说你变神经病了,过两天就该送医院了,怎么还在啊?”
这话说的,让陈水莲当即变色,赵海瑞夫妻俩也慌了,赵海瑞板起脸:“赵永明你胡说八道什么呢?!再瞎咧咧小心我抽你!”
他老婆赶紧拉过儿子,点着他的额头:“不是跟你说了,到伯母家做客要有礼貌吗?下不为例哈!”
而后对陈水莲赔笑道:“他小孩子不懂事,嫂子,你千万别跟他计较啊。永卿,你也是,别生你弟的气啊。”
陈水莲、赵永卿母子俩还没来得及客套一下,那矮胖子又在嘀咕了:“做什么客啊?这房子不迟早是我们家的嘛!”
此话一出,陈水莲好不容易挤出的笑容顿时就僵在了脸上:“海瑞,弟妹,永明也念高中了,也马上十八了,这话可真是过分了啊。”
赵海瑞面上一阵青一阵红,虎着脸,作势要打:“混球!今儿不教训你一下我就不是你老子!”
他老婆可不依了,瞪着赵海瑞:“敢打我儿子,你试试看?!”
赵永明正要往他老妈身后躲,谁知脖颈一痛,脚下也跟着趔趄了一下,他的衣领被人大力地拽住了。
他下意识地转头,对上了赵永卿面无表情的一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