镖车已经走了有五日,完颜潇银鞍黑马,扬手挥鞭,人马疾驰了三日,至半夜,镖车终于被完颜潇追上了。
镖车在大金国中都城外的丛林中扎营,周围安安静静,几个镖局的兄弟在巡逻。可完颜潇总觉得,这四周的气氛有点反常,似乎还有一个人,也在盯着镖车。
完颜潇悄然跃上枝头聚拢双手,吹了一个悠远低沉的口哨。
片刻之后,一个穿着黑色斗篷,头戴斗笠的男子出现在林中,他手握银月弯刀,边走边在树上随意地敲。
完颜潇翻身下树,没有丝毫声音,静静地来到了那个男子的身后。那人察觉,迅速将身形隐匿在茂盛的树叶之中,低声一笑,弯刀直劈过来。
完颜潇不闪不避,直接抓住他手腕,二人缠斗在一起。那人似乎没想到完颜潇会如此果决,心里一顿,手中动作便慢了半分。
趁这机会,完颜潇手中长剑直击他胸膛,那人大吃一惊,赶忙后退一步避开,低声怒骂一句:“潇七爷你玩真的!”
说完便挥舞弯刀斩向完颜潇,眼见着那人的刀锋就要落下,完颜潇却丝毫不避。那人心头一惊,赶忙侧身避开,却还是在林潇脖子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刀痕。
那黑衣男人赶紧扯下汗巾子给他包住伤口,嗔骂道:“不要命了你!”
完颜潇扯下汗巾邪气一笑:“不试一试,怎么知道是敌是友?”
“试个屁,试也不带拿命试的,你我是敌是友你还不清楚吗?万一我下手没个轻重,岂不是白白伤了你?”
“我没说你。”完颜潇给他使了个眼色,适才二人均发觉树枝间隐着一个人,所以才以口哨为暗号,故意缠斗起来,看他要做什么,会帮谁。
可是那人似乎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一直未有什么动作。
完颜潇只好再进一步,收起手中长剑,笑道:“郭少主,我有要事回中都,正好你我二人多日不见,今日不醉不归,如何?”
“呵,按规矩,押镖路上不得饮酒。可是这镖车上左右不过是你的东西,如今东家要与我不醉不归,我岂有不喝的道理,我郭旭喝酒,小杯不痛快,定是要用坛,如何?”
原来这黑衣人,便是那长风镖局的少主,郭旭。
“正合我意!”完颜潇和郭旭默契地勾肩搭背,一起离开了镖车。
那树上一直按兵不动的人,看着二人终于走了,才轻轻地从树上翻下来,蹑手蹑脚地走到镖车旁边趁机翻找东西,翻来翻去,终于找到了这批瓷器的礼物清单。
不过清单还没来得及收好,她脖子上便同时搭上了一把银月弯刀和一柄游龙软剑。
“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偷走清单,然后就没有人知道,这批瓷器里原本有一件青釉柿形水注,对吧?”完颜潇似笑非笑,眼神中透露着一丝嘲弄。
“王爷果然聪慧,只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潇七爷可能参得透?”那人轻松一笑,仿佛计划已经完成:“青釉水注已激起轩然大波,那引起轩然大波的人……”
“坏了!“完颜潇来不及多说,立即翻身上马,对着郭旭嘱咐道:“照着瓷器重拟清单,青釉水注之事不得透露半个字。至于这个女人,交给你了。”
话音未落,完颜潇已绝尘而去,身影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郭旭从始至终没来得及回答半个字,瞠目结舌了好一会儿,才问道:“青釉水注是个什么东西,至于如此紧张吗?你又是谁?”
那偷清单的女人扯下面纱,嘻嘻笑道:“郭少主不认得我了?”
郭旭借着月光凑近一看,蓦然然瞪大了双眼:“你,你,你是金缘楼的舞姬,扶摇?”
“对啊,正是奴家。”扶摇将身子往郭旭身上贴了贴,媚笑道:“没想到郭少主竟然还记得奴家,看来你对奴家印象颇深啊?是因为奴家舞跳得好吗?还是因为奴家长得美呀?”
郭旭全身打了个哆嗦,将她一推,回答得倒是颇为实在:“是因为你跳舞跟不上趟。”
“你!”扶摇气呼呼喊道:“你什么眼神啊,你懂欣赏吗你!”
“嘘嘘嘘,你小点声!”郭旭看了看周围,低声道:“吵醒了我兄弟,可没你好受的。我们押镖的,都有些江湖匪气在身上。到时候欺负了你,我可不管啊。说吧,你偷这个清单,做什么?”
“凭什么告诉你,你谁啊?”扶摇用力翻了个白眼。
“不说是吧,好。刘镖头,刘……”郭旭高声喊“救兵”。
“哎呀,别!”扶摇赶紧捂住他的嘴,低声道:“爷,爷,别喊,我告诉你,不过你可得保护奴家啊。”
郭旭点了点头。
扶摇这才神神秘秘地说:“是我们金缘楼的那个医女凌惜让我来偷的,她倒也没说别的,只说这个清单错了,怕金国的郎主为难潇七爷,让我偷偷拿回来,不要声张。还教了我许多话让我背。还说若是遇到潇七爷,就说‘青釉水注已激起轩然大波,那引起轩然大波的人……’这句话。还特意交代我,要我卡在这句就别往下说了。”
“引起轩然大波的人?是谁?”郭旭此刻还未摸到头脑。
“你不知道?哎呀,这青釉水注是慕烟雨慕姑娘烧的,哦对,你应该不认识慕姑娘,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水注现在却以天价出现在了宋国的古玩店里,还打着贡瓷和皇后的招牌。”扶摇看着郭旭的眼睛,等着他想明白。
“你偷清单的动机我想明白了,可是这水注是慕姑娘烧的,烧就烧了呗,怕什么?”郭旭挠挠头,一脸的茫然。
“嗯?”扶摇听到这里,也被问住了,傻愣愣地回问了一句:“对啊,怕什么?”
“还有啊……”郭旭看着呆傻傻的扶摇,也一脸懵懂地问道:“凌惜怎么知道的?”
“嗯?”
完颜潇骑马一路狂奔,心中急躁:这青瓷水注这般出名,不论皇后是否见过,一定会引起宋国右相的注意。这丫头烧成的瓷器与曾经的官窑一般无二,恐怕会暴露自己官窑窑工的身份,若被右相的人盯上,那她便会死无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