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川被凌惜突然的举动惊得呆愣住了,他的目光落在凌惜媚眼如丝的双眸上,耳根倏地红了,赶紧将凌惜的手臂轻轻放到被子里,又帮她盖好,目光躲闪地说道:“姑娘好好休养着,别,别着凉了。”
说完,拿起床边的药碗,逃命似的逃出了凌惜的房间。
凌惜看着青川离开的背影,嘴角挑起一抹笑意,这笑,却是冷的。
七日时间很快过去了。养伤期间,完颜潇在北漱城倒是过起了从前的日子。
每日清晨练功喂鹰,日间泡在金缘楼,将从各国各地淘来的“宝贝”上拍赚钱,日进斗金。晚间便和长风镖局的少庄主郭旭喝酒听曲儿。
倒是一副潇洒纨绔模样。
因为近日受了伤,完颜潇不得不将喝酒的环节免掉,改为一日三次喝药。对于一向以“伤可以自愈,不用管它”为论调,且认为喝药十分不爷们儿的完颜潇来说,药是个让他十分痛恨的东西。
于是,青川不得不时时刻刻在他耳边唠叨,手中端着药,随机出现在完颜潇经过的任何地方,完颜潇见他就躲,转身就跑,或者将药全部倒掉。
直到凌惜颤颤巍巍说了一句“爷要是死了,可就看不见那个丫头是否吃醋的模样了”之后,完颜潇才乖乖地将青川手中的药喝了。
可是,别人喝酒他喝药,于是喝得便不那么开心。
郭旭盯着完颜潇的脸,足足盯了半盏茶的功夫,把一向不在意脸皮为何物的完颜潇看得有些发毛,只好搭上郭旭的肩膀,问道:“兄弟如此看我,是觉得我今日比那台上起舞的小娘子还要俊俏吗?你看我,倒不如去看那扶摇,我看她近日舞艺精进了不少。”
郭旭转头看了看扶摇,正撞上扶摇看向他的眼神,赶紧把头转回来,尴尬地咳了咳,道:“先别提扶摇,我只问王爷,你最近是怎么了?是钱赚得不够多?你们皇帝又难为了你?还是……“
“还是什么?”完颜潇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抚了抚青瓷莲瓣酒杯,躲开了郭旭的视线。
“兄弟,你不会是失恋了吧?”郭旭拍了拍完颜潇搭在他肩膀上的手,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看着完颜潇的眼睛撇嘴笑道:“难道王爷终于遇到了让你动心的女人?”
完颜潇低下头,看着手中的杯子,自嘲一笑,道:“是。”
“哎哎哎,我们王爷终于铁树开花啊。从前你不是自诩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吗?说说,是什么样的女人,能俘获我们潇七爷的心?”郭旭十分八婆地靠在完颜潇的身边,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完颜潇笑着摇了摇头,沉默了一会儿,道:“一个小丫头,不过,都过去了。”
“什么叫都过去了,真失恋了?”
“不是失恋,算了,别提了。”完颜潇将青川给他备好的酒葫芦打开,喝了一大口,忍不住皱了皱眉。
郭旭见完颜潇表情不太好,收了收八婆的神态,拍了拍他的肩膀:“拒绝我们文武双全,英勇仗义,潇洒睿智的七王爷,那是她的损失,为了一个没有眼光的小丫头黯然神伤,不值得。”
“不,她值得。”完颜潇只觉得心口很痛,他没有喝酒,却觉得似乎已经醉了,脑子里都是慕烟雨的哭,慕烟雨的笑,还有她看向他时充满恨意的眼神。
“忘了吧,兄弟,天下美女如云,何必深陷一人?”郭旭用手中酒杯碰了碰完颜潇的酒葫芦,“喝一口?”
完颜潇长叹一声,举起葫芦:“喝。”
一口“酒”喝下去,完颜潇皱眉闭眼,面目“狰狞”。郭旭不觉有些好奇,拿过他手中的酒葫芦问道:“你喝的什么?这么烈吗?草原烈酒还是你们金国的玉泉?”
完颜潇挑挑眉,笑道:“好酒,烈得很,你尝尝。”
“好好好,好酒怎么可以少了我的份儿。”郭旭拿过酒壶,闷了一大口,还未来得及咽下去,便“噗”地一下喷了出来:“这是什么玩意儿啊这么苦。这是药吧?”
“哈哈哈哈。”完颜潇大笑了起来,扯痛了胸前的伤口,他只微微皱了下眉,便用笑声掩饰了心中的痛。
郭旭将他的表情看在眼里,将酒壶递还给他,勾上完颜潇的肩膀,道:“受伤了就喝药,伤好了就不疼了,别逞强,喝吧,我看着你喝完。”
完颜潇抿了抿郭旭塞到他嘴里的桂花糖,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可怜兮兮地说道:“不甜。”
深秋已致,秋风阵阵。
慕烟雨在泥房忙碌着。她将紫金土分次倒入水池内,不停搅拌,充分溶泥,然后漂去浮渣,筛以马尾细箩。再将前几天沉淀好的泥浆和瓷泥混合,充分搅拌后,用细绢袋装浆渗水,放入木匣内,用石头压住,去水成泥。
林峰一直在慕烟雨身边陪伴她,一会儿帮她捣泥浆,一会儿帮她搬石头。每一次都能在她动手干重活前帮她做好。
两个人配合默契,却也不怎么聊天讲话,只是默默地干着自己手里的活计,慕烟雨时不时对他感激地笑笑。
慕烟雨将脚上的鞋子踢掉,将裙摆拉起,一脚踏入了泥浆中。冰凉的泥水冰得她不禁打了个激灵,林峰赶紧说道:“泥水这么冷,你快上来,我来帮你踩。”
“不用了,师傅说瓷泥要承接匠人的温度和感情,烧出来的瓷器才会好看,不冷,我自己踩。”她边说,边用洁白如玉的小脚将泥团踩开,再用脚趟匀。
慕烟雨小巧玲珑的,藕节似的脚轻轻盈盈踩踏在泥浆之中。林峰脸颊泛红,不好意思去看她,只好刻意地偏过头去。忽然,慕烟雨脚下一滑,冷不丁向旁边倒去,林峰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却不小心被甩了一身一脸的泥。
慕烟雨一裙子泥巴也没好到哪里去,她看着林峰的模样,眼睛一转,将手上的泥浆一把抹到林峰的脸上,林峰微微一愣,随即抓了一把泥浆反击,两个人边笑边闹,连烛台上的烛火都跟着跳跃摇摆。
二人正玩得高兴,突然一支冷箭擦着林峰的面颊直钉在了泥房的廊柱之上。慕烟雨吓了一跳,脑海里浮现的,都是当日直刺入母亲后背的羽箭,也是这么猝不及防。
还未来得及多想,一支支带火的羽箭刺破了静谧的夜空,冒着浓烟飞入了泥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