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去了,自然知道。只是记得要带上这些账册房契。”那小厮转身欲走,忽然看见墙角堆着的一堆瓷器,笑道:“这杯盏如此精美,姑娘能否赏我一只?”
慕烟雨勉强挑出两只她自己还算满意的,笑道:“不算精美,小哥若喜欢,这两只还算过得去,至于其他的,我会全部打碎。”
那小厮小心翼翼接了茶盏,嘟囔道:“这么精致了还要打碎,公子看了定会心疼。”
慕烟雨有些恍然,问道:“谁会心疼?”
“哦,我说我觉得心疼,看着都挺精致的,谢谢姑娘的杯子,在下告退,告退。”那小厮说完,推着车便离开了。
至晚间夜深人静,暮烟雨才将一沓账册和房契打开,细细数了数。
宋国临安七宝斋玉器行一间,宋国相国寺东门街香料铺一间,金国北漱城东角楼街当铺一间,茶馆三间,酒肆一家……直看到“金缘楼”三个字,慕烟雨终于完全懵掉了。
这么多的商铺茶楼,更别说那些个在钱庄存着的钱了,她都没怎么算清楚,如今平白无故的全要她签字接收。已经盖上官方讫印的交割单子上,出让一方却没有签名也没有印章,她愈想愈不对劲,将账册翻了个遍,也没有看出一点端倪。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她早早换了出关的文贴,直奔金缘楼。
金老板正在金缘楼的门口四处张望,看到慕烟雨骑马而来,赶紧上前迎接,笑道:“哎呦,财神爷啊,奴家就知道你会来,快进来,快进来,如今啊,你可是我们金缘楼最大的东家啦。”
“你说谁?我?”慕烟雨一脸的难以置信。
“可不是嘛,自然是你。“金老板一路将她引进一间雅阁,笑道:“还有人等着你呢,你进去就知道了。“
慕烟雨看着紧闭的房门忽然有些忐忑,心脏咚咚地跳个不停,她犹豫了一下伸手推开门,一人闻声转过身来,是青川。
慕烟雨见到青川,双眼一下子就红了,有失落,有酸涩,也有那么一点开心,起码,青川还活着。
“青川公子。”慕烟雨声音哽咽,虽有千言万语,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慕姑娘。”青川亦红了眼眶,稳了稳情绪,笑道:“看到姑娘康健,我就放心了,我们王爷也会放心的。我今日来,是来完成我们王爷交待的事,昨日送去枫林山庄的账册和房契,都是我们王爷的产业,王爷交待了,全都转到姑娘名下。”
“你是说这些,都是王爷的家产?那我不能收,一定不能收!”慕烟雨连忙拒绝。
“姑娘,王爷要我告诉你,他曾说过会护你一生无虞,可如今他不在你身边,你有钱财傍身,有铺子,有买卖,起码在生活上再也不会颠沛流离。王爷说他对不起你,害你家破人亡,这些权且当作微薄的补偿。他特别叮嘱我,要你一定收下。”
青川边说,边将所有的账册和房契打开,平铺在桌子上。
“我要钱做什么,家已经破了,人也已经亡了。我不要补偿,我什么也不想要,我只想他能回来,若他能回来,我原谅他,我一定原谅他。”慕烟雨绷不住,低声啜泣了起来。
青川尽力抿唇忍耐,含泪说道:“姑娘,这是七爷的心愿,你还是收下吧,还有这封信,王爷命我亲手交给你。”
“信?“慕烟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将信打开。
“别时无赠言,沉吟背灯立;密期虽不远,回顾步迟迟。今时今日,我虽依然回顾步迟迟,却不知与你是否还有再见之日。我其实早已做好打算,将毕生财产全部留给你。我原本孓然一身,无亲无故,却没想过有一天,你是我的牵挂。不要拒绝,全部收下,权当我还在守护你。完颜潇绝笔。”
“姑娘!”青川突然跪在慕烟雨的面前:“你收下吧,这也算是王爷的……遗愿了。“
听到青川说“遗愿”二字,慕烟雨抬头看着冬日阴沉的天空,泪水无声地滑落。这个世间真的没有他了,有再多的钱又如何,自己再一次成为了空洞的躯壳。
慕烟雨将青川拉起来,擦了擦眼泪,道:“那好吧,那我暂时收下。”她颤抖着手,在每一份房契账册上签了字。
完颜潇应该从未对慕烟雨说过“爱”,可是却处处都是爱,厚重到难以承载。慕烟雨每签一遍名字,她的泪水就会一滴滴落在纸张之上,青川和金老板,全都看得泪流满面。
虽然五王爷完颜勇的行动已经足够迅速,可是千算万算,他还是晚了一步。当他查到完颜潇名下没有丝毫家产的时候,气得将手中的羽箭狠狠射了出去,拳头握得咯咯响。
“五爷,我们还继续追查财产的去向吗?”哈尔术问道。
“算了,老七就是丛林里最狡猾的孤狼,他狩猎得来的猎物,只要他不想给你,任你是谁,都别想得到。况且我们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你派人去探探郎主的底,他见到檄文,派了多少人马应战。”
皇族贵胄剑拔弩张,争权夺天下,最惨的还是百姓。
曾经宋金两国频频征战,百姓已经苦不堪言,如今,外敌未平,内战又起,百姓一时间慌不择路,不知该如何是好,走又走不掉,躲也躲不了,只好大量囤积粮食和生活必须品。
不过令人没想到的是,金国内乱却让宋国的皇后和右相赚了个盆满钵满。每隔几日,一份金国的密报就会通过信鸽,送到右相府中。
内容通常是金国目前市场紧缺的物资,比如盐和糖,还有目前金国的军事状态,郎主和五王爷之间的实力对比等情况。皇后有了这样的千里眼顺风耳,想不稳赚都不行。
皇后倚在暖阁温暖的箱笼之上,听着侍女念密报,脸上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得意。她喝了口茶,问道:“章大人,我们这一个月赚了多少银子了?”
“呦,老臣草草一算,怎么着也有七八万两了,按您交待的,全都用别名存在钱庄了。”章怀仁的屁股坐了一半椅子,奉承着答道。
“不错,办得好,日后本宫定赏你。”皇后闭着眼睛,笑道。
“不敢,不敢。”章怀仁嘴上说着不敢,心中却抱怨道:日后赏我,等到了日后,您呐,早把这事忘了。
“对了,这密信上说,七王爷完颜潇死了,他死了,产业如何处理的?他的王府固然无人敢动,田产铺子总会有吧,银子存款总会有吧,你派人去查查,若他们郎主还未顾得上处理,咱们不妨从中捞一点,这七王活着的时候,可是才智过人,最善经商的。”
章怀仁就知道,这便宜皇后一定会占,不论是国难财还是吃绝户,只要有钱,毫无底线。他一直不明白,皇后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为何这般爱财。
“章大人。”皇后打断了章怀仁的思绪,说道:“咱们安在金国的暗探果然没让人失望,你去告诉她,本宫有赏。对了,她叫什么来着?”
“她姓金,金媚娘。”章怀仁眼皮一台,笑道。